推进来了。

    门哐一下关上了。

    我拍门，小声说：婆婆我饿了。

    没人理我。

    我哭得很小声，我知道哭太大声她会打我。

    这里黑黑的，有老鼠叫，有蜘蛛网。我把脑袋埋进胳膊里，不敢睁眼。

    我想妈妈。

    妈妈出去卖桃子，说我睡会儿觉，醒了她就回来。

    可我现在没睡觉，也没桃子吃，妈妈也没回来。

    我好饿，真的好饿，肚子像在打雷。

    我偷偷地哭了一点点，没哭出声，我怕妈妈找不到我。

    我在心里喊她，小小声地喊：

    妈妈，快来找我。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踹开了。

    光一下子涌进来，我还以为是太阳掉下来砸我头上了。

    但不是，是妈妈。

    她跑进来，一把抱住我。

    我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结果一抱上她，我就哭得停不下来了。

    我哭得好大声，我不怕她骂我，因为她是我妈妈。

    她拍我背，说：没事了，宝贝，妈妈来了。

    她的身上有桃子的味道，有汗味，还有一点点阳光的味道。

    我把鼻子埋进她脖子里，小声地说：

    妈妈，我一直都没有睡，我怕你找不到我。

    她抱得我更紧了，说：怎么会找不到你你在哪儿，妈妈就在哪儿。

    那天晚上，她没有骂我，也没有让我睡觉，她陪我躺在被窝里，讲了三个故事。

    我后来才知道，她那天发了很大很大的火，还叫了警察叔叔把婆婆抓走。

    我长大以后，还是会想起那天的黑屋子。

    可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

    黑的地方，也会有妈妈把我带回光里。

    对了，我们家有一块很厉害的地。

    不是别人的那种大田，是我妈自己种的，一小块菜园，种什么长什么。

    别人种黄瓜得看天，我妈种黄瓜只看她心情。

    她说：看着点，明天早上摘能吃的了。

    我晚上就特紧张，生怕黄瓜听错了长慢了。

    第二天一早，我妈真的拿着篮子摘黄瓜。

    她边摘边问我：是不是你昨天在地头唱歌了吓得黄瓜一晚上没敢睡。

    我哼她：才不是，我唱歌是为了催它快点长的。

    我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说我是她的土壤小天使。

    我不太懂啥是天使，但我觉得，只要我妈这么看我、这么对着我笑，我愿意一直蹲在她地头唱歌。

    后来我妈说，镇上的供销社快打折了，要给我做件夏天的新裙子。

    她说做，不是买。

    因为我们家不大富，钱要花在刀刃上，但我妈说我的生日也算刀刃。

    她去缝纫组找了布头，蓝色的，还有小白点，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做好那天，她背着我藏起来，等我吃完饭才拿出来。

    裙子展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啊了一声。她看着我笑，眼睛弯得像月牙。

    我穿上那条裙子，去村口打水，经过的小伙伴都盯着我看。

    有人说我像城里头上学的女娃，有人说我妈手真巧。

    我低着头，耳朵都红了，可是心里像是有糖在冒泡。

    我想，我要是能长成像妈妈那样厉害的大人，一定也给她缝一条最好看的裙子。

    哪怕她只在地里穿，我也要让她穿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