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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后颈的褶子剧烈抖动,像是皮下钻进了活物。咸水歌的尾音被雷声碾碎,船窗外的浮萍突然聚成人脸形状,暴雨砸在沥青棚顶的声音像极了捶打棺木。

    民国十一年,族长从疯人塔买了女仔。七叔公弯腰捡烟杆时,后脑勺的白翳映出青光,说是给早夭的儿子配阴婚,其实是要镇住珠江里的蛟龙。

    船篷缝隙渗进的雨水在舱底汇成细流。林晚晴的袖口无风自动,腕间的青纹已爬上颈部。当她举起相机拍摄神龛时,镜头里赫然出现双悬空的绣花鞋,鞋尖缀着的珍珠正往下滴黑水。

    老疍婆的咸水歌陡然转调:红绸裹尸过三更,船钉入骨不超生......枯爪突然抓住林晚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姑娘你颈上的青藤印,是秀娥在找替身呐!

    惊雷劈裂了江面。林晚晴挣脱桎梏后退时,撞翻了供奉的香炉。香灰在积水里浮出个凶字,炉底滚出颗嵌在蜡油里的牙齿,牙根处还粘着丝暗红皮肉。

    回村的舢板在浪头里打转。七叔公望着压城的黑云,喉头滚了滚:当年送嫁船走到江心,六个壮汉按住新娘子。老银楼的师傅用火钳夹着烧红的船钉,从脚踝往上钉......

    林晚晴的录音笔突然自动播放。杂音中响起女人的惨叫,夹杂着铁器入肉的闷响。她慌乱按键时,发现显示屏上泛着血指印——正是阿娣昨夜掐出的痕迹。

    祠堂的瓦当在狂风里叮当乱响。林晚晴冲进偏厅翻找县志,泛黄的蛟患录页角蜷曲如爪:壬戌年夏,暴雨旬日,江现黑龙鳞。黄氏献新妇于江,以船钉封七窍,悬于榕骨伞下,风波遂平。

    暴雨裹着冰雹砸向天井。林晚晴突然听见木材开裂的脆响,供桌底部的暗格崩开道裂缝。当她用伞骨撬开格板时,腥臭的黑水喷涌而出,九枚锈蚀的船头钉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是七星钉......随后赶来的七叔公踉跄扶住门框,钉眼里的血痂还在跳......

    林晚晴用帕子裹起枚船钉,锈迹突然簌簌剥落。钉身显出的刻痕不是符文,而是密密麻麻的牙印——分明是有人在被钉时死死咬住了凶器。她胃部剧烈抽搐,恍惚看见钉头渗出暗红血珠,在青砖缝里爬成个冤字。

    戌时的更鼓淹没在雨声里。林晚晴缩在拔步床上数伞骨,金丝楠木的纹理在烛光下如血管蠕动。当她将第九根伞骨拼入缺口时,窗纸突然映出个戴凤冠的人影,发间垂落的珠串正往窗棂缝隙渗水。

    吉时到——

    尖利的唢呐声刺破耳膜。林晚晴抄起伞骨撞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三步:天井积水倒映着猩红的花轿,四个无脸轿夫踩着水面行走,轿帘被阴风掀起时,露出新娘盖头下森森白骨。

    祠堂供桌突然炸裂。林晚晴扑过去护住头脸,飞溅的木刺擦过脖颈。在翻腾的香灰里,她摸到了个冰凉的东西——是半块龙凤玉佩,断裂处还粘着片带毛囊的头皮。

    暴雨在子时转为血雨。林晚晴蜷在神龛下喘息,听见江面传来铁链拖行的声响。当她透过门缝窥看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老疍婆的尸体正被铁链拽着在江面滑行,缺了牙的嘴大张着,喉管里插着枚生锈的船头钉。

    晨光刺破乌云时,祠堂门槛积着层腥臭的淤泥。林晚晴用伞骨拨开污物,发现泥里埋着个螺钿妆匣。推开卡死的搭扣时,腐化的丝绸上躺着绺灰白头发,发丝缠着张泛黄的生辰帖——新郎姓名竟与族长重孙完全相同。

    这是换命婚。七叔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活人顶了死人的八字,怨气就困在榕树里......

    林晚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混着青黑色血丝。当她扯开衣领,发现颈间的青纹已爬上脸颊,皮下凸起的脉络正如榕树根般蠕动。供桌上的船钉无风自动,在青砖上划出个箭头,直指村口的老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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