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里全是嫌恶和轻蔑。
巧云挨着他,笑靥如花,手里的红苹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站在原地,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那张写满指令的纸条,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三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心如刀绞。
5 拖拉机的轰鸣声消失在村口的尘土里,我擦干眼泪,默默走回空荡荡的家。
灶膛的余火还在,锅里剩下的粥却已经凉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掀开砖灶旁老汉藏钱的秘密格子,一个生锈的铁皮罐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手指微微发抖,我小心地打开盖子。
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映入眼帘,数了数,一共十五元。
拿起其中一张在阳光下一照,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假的。
全是假的。
老汉给我留了一罐假钱。
我的双腿一软,跌坐在灶台边,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正午时分,大队部的赵会计敲开了门。
桂兰,队长说让你下午去帮工,南边的谷场得翻晒稻谷。
他眼神闪烁,那个,老陈走前特意交代过,让我们看着你别到处乱跑。
原来老汉早就安排好了,处处都有人监视我,连片刻自由都不肯给我。
知道了。
我低着头,声音干涩。
一整天在烈日下翻晒稻谷,汗水浸透了衣裳。
收工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鼓足勇气走进了村口的供销社。
给我拿件衣裳,我摸出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钱,全是这些年来攒的卖鸡蛋钱,要那种城里人穿的。
营业员刘芳拿出一件蓝底印花布衫,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是我从未穿过的样式。
老陈家的,你买这干啥?村长老婆碰巧进来,上下打量着我,就你这样还想穿城里衣裳?倒贴钱也没人把你当城里人! 她哈哈大笑起来,供销社里其他人也跟着笑。
我咬紧牙关,把钱放在柜台上,拿起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月光洒在破旧的墙壁上,照亮了我满是老茧的双手。
这双手耕田种地,喂猪养鸡,伺候一家老小,换来的却只有冷眼和嫌弃。
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从梁上取下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掏出里面的户口本。
这是我防备多年的救命稻草,藏得连老汉都不知道。
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纸页,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去省城的路线和费用。
清晨,院子里突然传来嘈杂声,大队喇叭里响起广播: 紧急通知,陈老汉在县城突发急病,现在县医院住院,情况危急,请陈桂兰同志速去县医院。
我心头一惊,一时不知所措。
正犹豫间,眼睛瞥见老汉床下的木箱似乎没有关严。
打开箱子,底层压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颤抖的手展开信纸,巧云秀气的字迹映入眼帘: 老陈,桂兰那块地的棉花眼看就要收了,咱们回来就把它卖了,攒够钱给小虎买自行车。
至于桂兰,县里新建的敬老院已经说好了,到时候就送她过去,这院子就归咱们了 信纸从我手中飘落,一切忽然明了。
什么住院,全是骗局。
他们要卖我的棉花,要把我送进敬老院,要霸占这个我付出青春汗水的家。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心底却异常清醒。
我没有去县医院,而是悄悄去了菜园,拔了一担新鲜蔬菜,趁集市上人多的时候卖了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