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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站在村口的槐树下。

    老汉穿着我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搂着浓妆艳抹的巧云,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唯独没有我。

    那天我在灶房忙着蒸馒头,煮肉,炸丸子,等我围着油腻的围裙出来,照相的师傅早已收了箱子离开。

    婆娘,你看看这照片,多气派!老汉把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眼睛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记忆如潮水翻涌而来。

    三十年前,全村人都说巧云有出息,念过高小,会写会算,老汉却不顾村里非议,选了我。

    桂兰,你实在,能吃苦,日子过到七十都跑不了。

    他这样说,我傻傻地以为那是爱。

    窗外,传来老汉和巧云的说笑声。

    老陈,这次进城,一定要带我去百货大楼看看,听说有卖留声机的!巧云的声音娇滴滴的。

    一定一定,我早就托了县供销社的老李给你留了位置。

    老汉的声音温柔得陌生,三十年来我从未听过。

    我的心像被刀子一片片割着。

    深夜,老汉酒气熏天地回来,倒头便睡。

    我颤抖着手,小心翻开他枕下藏着的布包。

    破旧的存折上写着数字:一百五十八元七角三分。

    这是这些年来生产队的分红,还有我养的鸡鸭卖的钱,全都攒在这里,却从未让我过问一分。

    存折后面夹着几张硬邦邦的火车票,省城往返,崭新鲜亮。

    五张,刚好是老汉、大山一家和巧云的数量。

    没有我的。

    最后一页,藏着一张老汉和巧云并肩而立的小照片,看样子是近几年照的,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永远的痛。

    我如坠冰窟。

    三十年,原来我只是他生活的挑夫,巧云才是他心头的朱砂痣。

    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回原处,我摸出藏在灶台砖缝里的布包,数了数这些年来偷偷卖鸡蛋攒下的零钱。

    二十六块四毛,不多,却是我在这个家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手指抚过那些起皱的纸币,我下定决心,明天,我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去省城的长途车。

    这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回。

    3  鸡还没叫,我就摸黑起来挑水做饭。

    灶膛的火刚燃起,老汉已经在堂屋泡起了茶,桌上大喇喇摆着五张火车票和一个出门要交代的事项清单。

    桂兰,这趟进城,你给每人准备两个煮鸡蛋,再蒸几个大馒头,路上好吃。

    衣服都收拾好了没?明儿天不亮就走,别误了火车点。

    婆婆,你给大山缝的那身衣服袖口歪了,针脚也粗,去城里穿多难看!  王英扯过我昨晚熬夜缝制的新衣,当着全家人的面硬生生撕开了线脚。

    巧云在一旁接过针线,娴熟地比划着:瞧我的手艺,一针一线都规整,桂兰姐啊,你这针线活还得多学学。

    我的手微微发抖,一针一线全是我的心血,在他们眼里却一文不值。

    院子里,小虎追着鸡瞎跑,一脚踩塌了我精心搭建的木笼。

    小心点,这是喂鸡的。

    我轻声提醒,声音里满是疲惫。

    鸡笼子碍事!小虎撇着嘴,一脸不屑,爷爷!奶奶凶我!  老汉立刻板起脸:桂兰,你这是怎么回事?孙子犯一点错都敢管了?  再说,我听说你昨天去镇上打听长途车的事了?村长老婆可都告诉我了,你背着我们搞什么鬼?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点小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桂兰姐呀,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

    巧云放下针线,声音又轻又软,想那么多干啥,看家多自在,我们带点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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