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居民楼像被推倒的积木般坍塌了。巨大的冲击波将云梯震得剧烈摇晃，一团火球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林诺躺在云梯平台上，透过烟雾看向满天星斗，他活着，他们都活着。周小雨的母亲被安全送上了救护车，李雪、王猛、张烁围在他身边，脸上满是烟灰却掩不住喜悦。

    欢迎回来，队长。李雪轻声说着，眼中闪烁着比火焰更明亮的光芒。

    林诺想说些什么，但极度的疲惫终于压倒了他，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李雪的那句话：这次不一样。

    是的，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有人带他回家了。

    第六章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隐约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林诺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在天花板的吸顶灯上，是医院，他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他右侧传来。

    林诺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李雪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她眼下的青黑代表她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但嘴角却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水…林诺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样。

    李雪立刻放下书，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将吸管杯递到他嘴边，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带来了片刻的舒缓。

    多久林诺轻声问。

    三天。李雪将杯子放回床头柜：医生说你有轻微吸入性肺损伤，左腿胫骨骨裂，二级烧伤主要在背部和左臂。哦，还有左手肌腱需要修复。她顿了顿：但都会好起来的。

    林诺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感受到一阵刺痛，他看向自己被绷带包裹的左臂和左腿，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居民楼、大火、周小雨、坍塌的顶楼…

    她们…怎么样了这是林诺最关心的问题。

    李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周小雨只有轻微吸入烟雾，当天就出院了，她妈妈肺部感染严重一些，但已经脱离危险期。他们一家人都想来看你，被我们拦住了，等到你醒过来之后再说。

    林诺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陷入枕头中。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远处传来医院广播的模糊声响，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

    其他人呢

    王猛和张烁去执行一个小型任务，很快就会回来。李雪微笑着说道：王猛这三天一直嚷嚷着要给你真正的男子汉慰问品，我猜是某种违禁酒精饮料。

    林诺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他的队伍，他的家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李雪立刻递上纸巾，林诺看到上面沾染了少量黑色物质，肺部仍在排出烟灰。

    别急着说话。李雪的声音柔和下来：你需要休息，医生说至少一个月不能归队。

    一个月。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不长，但对一个消防员来说，离开岗位这么长时间简直难以忍受，林诺闭上眼睛，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焦躁。这一次，他内心异常平静，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你知道吗…林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这是我第一次梦见父亲没有着火。

    李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打断他。

    在梦里，他只是…站在那里，对我点头。林诺继续道，眼睛却仍然闭着：然后转身走了，没有痛苦，没有火焰。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处。

    十五年了，自从父亲在那场化工厂大火中牺牲后，林诺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父亲在火海中向他伸出手，却永远够不到，而现在，噩梦终于结束了。

    李雪轻轻握住了林诺没有受伤的右手，两人沉默着，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