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整一大碗肉。
我正准备动筷,却看到了肉皮上那一抹熟悉的青色。
筷子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好在大家只顾着吃,并未注意我的失态。
那青色我实在太眼熟。
它的颜色、形状、大小怎么和阿毛身上那块胎记一模一样。
阿毛曾经握着我的手指按在那块胎记上。
她跟我说,爹告诉她这是好运的象征,会保佑她平安喜乐。现在给我摸一下,我也会平安喜乐的。
我不会认错,我绝不会认错!
可是保佑阿毛平安喜乐的胎记,现在完完整整地躺在我碗里的肉上。
心脏似被重锤猛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险些吐出来。
望着大快朵颐的众人,我一阵毛骨悚然。
白象村位居大山,山中并无野象。
村民们平日吃斋念佛,以种地为生,不会打猎。
那这象肉是从哪来的呢
我环顾四周,却没有在坐席上找到阿毛和她爹。
一股寒意缓缓爬上我的脊梁骨。
我爹从碗里仰起脸,露出两只被热气熏得通红的眼,狐疑地扭头看我。
「阿饶怎么不吃是哪不舒服吗」
我暗自攥紧自己颤抖的手臂,吃痛似的拧紧了眉。
「肚子疼,想去茅房......」
爹猩红的眼贪婪地瞥向我盛满肉的大碗。
「天黑了,阿饶慢着些走,莫摔了啊......」
我摸着黑溜进了村长家的后厨房。
一股腥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满地发黑的血污冲击着我的双眼。
高翘着篾片的竹篮中放着一把刃口染血的大刀。
熏黑的草灶边,那打满补丁的衣物染着褐色的干涸血痕,枯黄的发团缠着一个起了毛边的发绳。
阿毛的红色发绳!
我吓得双腿发软,门外却忽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3
我寒毛直竖,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往外跑了。
我连滚带爬地躲进后厨房角落一个宽大的杂物柜。
一股带着灰尘的霉味直沁我的鼻腔,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角落的光线极暗,柜子露出一条小缝,在黑暗中不会被发现。
阿毛他爹是跛着脚闯进来的。
他两只手腕被磨出血,裸露的手臂上是青紫的勒痕。
男人目眦欲裂,双腿一弯就跪倒在那摊血污中。
「阿毛,爹来晚了,爹来晚了......是爹来晚了。」
他捧起那摊腥臭的衣服,紧紧把脸贴在上面,嘴里神神叨叨地重复着一句话。
「阿毛,你等着!爹找到带你回来的办法了,再等等!阿毛,再等等......」
我在黑暗中颤栗,脑袋嗡嗡作响。
手臂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木板。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空旷的室内格外清晰。
男人猩红的双目猛然转向我藏身的木柜。
我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呼吸,用力闭紧双眼,生怕对上那双凶狠可怖的眼睛。
一阵窸窣声响,男人似乎已经起身。
柜门外的水泥地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
男人依旧跛着脚,隐约能听到他另一条腿拖着地面的摩擦声。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的心脏扑通直跳,不停地祈祷他千万不要继续上前,后背的衣服已被涔涔冷汗浸湿。
男人那只被麻绳勒得青紫的手臂直直地伸向了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