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粒子打在棉帽檐上沙沙作响,我缩着脖子往林场值班室走,裤腿早叫雪浸透了。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混着松涛声在夜色里滚来滚去。忽然雪窝子里簌簌响动,一团黄影人立着从倒木后转出来,毛茸茸的爪子揣在袖口里,尖嘴上的白须挂着冰碴。
后生,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我后脊梁蹿起一道凉气,手电筒差点脱了手。那东西裹着件褪色蓝布衫,分明是前年失踪的采参人老刘头的打扮。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它脚下没有影子,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老刘叔您这是...我假装往前凑,右手悄悄摸进怀里。爷爷临终前给的铜钱剑硌着肋骨,剑穗上拴着三枚乾隆通宝冷得像冰疙瘩。
黄影忽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像是有人拿指甲刮铁皮:二十年道行的娃娃也敢装相蓝布衫噗地裂开,黄毛乱蓬蓬炸起来,两团绿火在眼眶里烧着,说啊,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得灵台一清。爷爷说过,黄皮子讨封最会迷人心窍,这时候要念讨封诀。铜钱剑当啷出鞘,剑锋映着雪光画了个北斗: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你要讨封...
话没说完,那畜生突然人立暴涨,爪子撕开夜幕抓来。我顺势滚进雪窝,就听头顶松枝咔嚓折断,积雪簌簌砸在背上。怀里的红绳铜钱阵早摆好了,就等它踩进来。
小兔崽子会阵法!黄皮子尖叫着要退,七枚铜钱突然凌空飞起,在雪地上叮叮当当摆出个困仙阵。我趁机甩出爷爷传的捆仙绳,绳头拴着的铃铛震得那畜生原地打转。
正要念收妖咒,林子里忽然飘来白雾。雾中走出个穿月白袄子的姑娘,眉眼像画上的嫦娥。她冲我摆手:大哥快跑,这老黄皮子要借你的口封正渡劫呢!
我一愣神的功夫,捆仙绳突然自己松了。黄皮子化作黄烟就要遁走,那姑娘袖中飞出条白绫,眨眼间把它缠成个茧子。月光照在她脸上,我才看清她耳后有撮银毛——这不是开春时我救下的那只白狐狸吗
白茧子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叫骂:姓胡的丫头坏我好事!等雷劫过了...话没说完,天上滚过闷雷,积雪压断的松枝突然燃起幽蓝火苗。我猛地想起老辈人说的狐黄不过山海关,敢情今夜是精怪渡劫的大日子
白茧子被雷火燎着的瞬间,我怀里的铜钱剑突然嗡嗡震颤。三枚乾隆通宝自己跳起来,在雪地上拼成个三角,正对着燃烧的松枝投下的蓝焰。火光里竟浮出个青铜卦盘,盘面裂纹像极了爷爷那本地脉图上标的山势走向。
小哥快咬破中指!白狐姑娘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凉的像冰溜子,黄三太奶在借雷劫冲关,这卦盘要认主!
我还没反应过来,天灵盖突然挨了记闷棍似的。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宣统三年的关帝庙,戴红顶子的官员往香炉里扔了把铜钱;穿着对襟袄的爷爷跪在供桌前,供桌上摆的正是这把铜钱剑...
当心!白绫卷着我脖子往后拽,原先站的地方炸开个焦坑。黄烟从茧子里渗出,凝成个穿黄马褂的老太太,手里龙头拐杖直指卦盘:爱新觉罗家的小崽子,当年萨满夺我百年道行,今日正好拿你补上!
铜钱剑突然自己飞起来,剑穗上的通宝叮当乱响。我左手不受控制地按在卦盘上,掌心突然火烧火燎——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龙形红印。卦盘咔咔转动,雪地里窜出七道金线,眨眼间织成个八卦网。
老太太拐杖往地上一杵,满地积雪腾空变成黄鼠狼,潮水般朝我们涌来。白狐姑娘甩开大辫子,发梢银光化作漫天星斗:走乾位,踏离宫!你家的困龙阵要配狐火才使得开!
我踩着爷爷教的禹步,铜钱剑每挥一下就有金芒斩出。那些雪变的黄鼠狼碰到金芒就化成水汽,可越砍越多。卦盘转得快要散架时,东南方突然传来汽笛声——是林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