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山神迷踪
七拐八绕的盘山公路像条浸透锈迹的铁链,将我的吉普车牢牢捆在大山褶皱里。车窗外的雨丝细密如织,远处层叠的青山被雾气裹成混沌的墨团。车载广播突然发出刺啦声,主持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车厢内回响:......暴雨预警,请过往车辆注意山体滑坡......
林老师,前面就是青石村。司机老张指向前方。泥泞的土路旁,歪斜的村碑上青石村三个字被苔藓啃得残缺不全。青石在湿润的空气中透出幽蓝光泽,这是我在支教生涯中到达的第四站。这个藏在黔东南深山褶皱里的村落,比我想象中更闭塞,也更神秘。
村长刘德昌的草帽压得很低,铜铃铛声突然从后山传来。十几个裹着靛蓝布衫的村民跪在泥地里,为首的老妇人端着青铜香炉,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老张低声解释:这是神婆赵春香,每月初一十五都要祭山神。
封建迷信得管管。我皱眉看着香炉里飘起的青烟,却被刘德昌用烟枪戳了戳胳膊:林老师是文化人,该敬重山神。咱村百年没遭过灾,全托山神的福哩。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点向半山腰那座青石庙,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2
祭典惊魂
当晚我住进村小学的阁楼,月光透过木窗棂洒在泛潮的墙面上。阁楼的木板床吱呀作响,我在床边的旧书桌上发现一本发黄的教案,扉页上残留着前一任支教老师的笔记。后半夜铜铃铛声突然炸响,混着女人的呜咽和男人的嘶吼。我翻身坐起,正看见刘德昌举着马灯从楼下经过,他身后的黑影里,似乎有人被粗麻绳捆着。
暴雨总在傍晚时分降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那天我循着铜铃铛声溜到后山,山神庙的供桌前跪满了村民。赵春香端着青铜铃铛跳大神,右眼嵌着的萤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幽蓝光。她突然转向人群:山神发怒,要取童女左眼作祭品!
春香婶,小翠的眼睛已经瞎了!陈二娘跪在泥地里哀求。刘德昌的烟枪敲得供桌咚咚响:神婆的话就是山神的旨意!几个汉子按住挣扎的陈二娘。
我冲过去扯开人群时,刘德昌的烟枪重重砸在我后颈。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小翠的黑布从脸上滑落,那空洞的眼眶在烛光下像无底的深渊。
3
左眼之谜
细雨仍在书写着青石村的古旧诗行。我从村小学的阁楼中醒转,木窗棂被昨夜的铜铃声震得微微作响,仿佛仍在回味那场未完的祭典。窗外的芭蕉叶上挂着昨夜的雨珠,它们像是不肯离去的星星,倔强地在叶面上闪烁着晨光。
小翠是第一个出现在教室里的孩子。她那用黑布蒙着的左眼微微颤动,仿佛藏着未落的惊恐。这个年仅九岁的女孩,就像一朵被骤雨击打的野雏菊,纤弱却倔强地挺立着。她的书包鼓鼓囊囊,里面塞满了旧报纸和捡来的烟盒纸——那是她用来练习写字的纸张。
林老师,我昨天晚上又梦见山神了。小翠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坚定。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用旧火柴棍削成的笔,那笔尖已被磨得圆润,显然是用了许久。
梦见他什么了我接过那支奇特的笔,木质表面已被小手摩挲得温热。
他总在喊,让我把眼睛还给他。小翠的黑布下,那只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微微跳动,让我想起昨夜她被按在供桌上的绝望模样,可我什么都没拿啊……
午休时,我将那本残破的族谱铺在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在纸页上投下几何状的光影,那些模糊的字迹像是在试图泄露某个被封存的秘密。光绪三十一年的记载清晰可辨——匪祸临村,庙宇皆焚,村民四散,但民国二十年的续写却让我皱起眉头:山神显灵,双目生辉,灾厄退散。字迹歪斜,墨汁渗透纸背,仿佛是仓促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