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单薄。他身上胡乱裹着一件橙色的救生衣,但救生衣的带子没有系好,松垮地敞开着,露出里面被海水和污渍浸透的深蓝色工装。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像水泡过的纸,嘴唇干裂,泛着青紫色。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似乎对光线极为不适,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脚步虚浮地挪到甲板边缘。他的左脚好像受了伤,裤腿被撕裂,混合着暗红色血迹和油污的布条胡乱缠绕着,每走一步都拖曳着,在甲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湿痕。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手腕上,紧紧缠绕着一截墨绿色的渔网,渔网的另一端还拖在舱门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渔网已经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手腕边缘一片红肿,甚至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他就这样,像一个刚从噩梦中挣脱,却仍被梦魇缠身的木偶,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船舷边,低头看着下方几米处的码头地面,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喂!上面的人!你还好吗船上还有其他人吗码头工人再次大声喊话,语气中充满了惊疑。
那年轻人似乎听到了声音,迟钝地抬起头,目光扫过码头上的人影,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些模糊的影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像破风箱一样。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他没有等待跳板,也没有寻找舷梯,而是直接翻过了船舷护栏,纵身跳了下来!
危险!有人惊呼。
几米的高度,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他这样明显虚弱不堪、神志不清的状态,无异于自残。
噗通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湿滑的水泥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水。他蜷缩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手腕上的渔网因为另一端还卡在船上,猛地绷紧,将他的手臂向后拉扯,姿势极为扭曲痛苦。
码头工人赶紧冲上前去,有人试图解开他手腕上的渔网,有人尝试扶起他,还有人继续对着船上大喊,询问是否还有伤员。
然而,渔网勒得太紧,几乎嵌进了肉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解不开。被扶起的年轻人也完全站立不稳,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眼神涣散,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很快,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凌晨的宁静。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和一辆白色救护车呼啸而至,在码头边停下。车门打开,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几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和检疫人员迅速下车,现场立刻被拉起了警戒线。
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周海峰第一个走到年轻人身边,蹲下身,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浑身透着诡异气息的幸存者。他注意到年轻人手腕上那截渔网,以及他左脚明显不正常的伤口。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年轻人身上那股浓烈的气味——不仅仅是鱼腥和柴油味,还混杂着一种淡淡的、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和……尸臭味。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周海峰,他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你叫什么名字船上发生了什么还有其他人吗
年轻人似乎对警察这个身份有所反应,他涣散的目光有了一丝微弱的聚焦,落在了周海峰的脸上。他嘴唇翕动了几下,这一次,终于发出了破碎而嘶哑的声音:林……谧……我叫林谧……
林谧,好,我们记住了。周海峰点点头,船上呢你的同伴呢他们在哪
林谧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起来,他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疲惫:……没了……都没了…好惨…
没了是什么意思周海峰追问,心里的预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