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自行车!要不是他家儿子…
梳子突然卡在我打结的头发里,刘婶的话也戛然而止。
儿子怎么了我警觉地扭头。
没啥没啥!刘婶干笑两声,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件半新的碎花衬衫,快换上,婶儿特意给你借的!
我盯着那件领口发黄的衬衫,内心是拒绝的。但看看自己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还是妥协了。
姐…红英怯生生地递来一个布包,我给你留了半块饼子…
我鼻子一酸。这傻丫头,肯定又没吃早饭。
刘婶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出门时,红兵突然冲过来塞给我一把野花:大姐,给你壮胆!
野花蔫头耷脑的,但我的心突然软了一块。
走在乡间土路上,刘婶的嘴就没停过:钱家可是咱们公社数一数二的富户,家里养着两头猪呢!钱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你弟妹都能吃饱饭…
我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分成四份的鸡蛋。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拐过几个田埂,眼前豁然开朗——三间气派的青砖瓦房,围着整齐的篱笆院。院里晒着金灿灿的玉米,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辣椒。跟我们家那个快塌的土坯房比,简直是豪宅。
刘婶挺直腰杆,声音顿时高了八度:钱婶!我把红梅带来啦!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蓝布衫、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走出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把我从头扫到脚。
这就是红梅钱母的嗓音又尖又细,瘦是瘦了点,屁股倒不小,好生养。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什么虎狼之词
进来吧。钱母转身进屋,仿佛在施舍什么恩典。
堂屋里,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背对着我们,正在照镜子。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
卧槽!我没忍住爆了粗口。
钱来福,钱家独子,长着一张堪称行为艺术的脸——
绿豆眼,蒜头鼻,一张嘴大得能塞进拳头,最绝的是那参差不齐的牙齿,黄得像是用咖喱粉腌过。
红梅同志,你好。
钱来福咧嘴一笑,一股陈年大蒜混合烂白菜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差点当场去世。
这哪是有点小毛病
这分明是老天爷在捏脸时打了个喷嚏!
我家来福在公社小学当老师呢!
钱母骄傲地宣布,要不是前头那个嫌贫爱富的跑了,哪轮得到你
我这才注意到钱来福左手上有一圈白印,明显是刚摘了戒指。
红梅啊,来福可是文化人!
刘婶使劲捅我腰眼,一个月二十八块五毛钱工资呢!
钱来福故作矜持地整理衣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教孩子们认几个字…
他突然凑近,那股味道又来了:红梅同志,听说你上过初中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文学。
我胃里一阵翻腾。探讨文学就您这口臭,探讨个葱花饼都费劲!
钱母跷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说:我们家条件你也看到了。你嫁过来,你那三个拖油瓶可以跟着,不过得干活。女孩子读什么书早点下地挣工分是正经。
我拳头硬了。红英那么聪明,不读书
聘礼五十块,够你还债了。钱母像在菜市场砍价,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把事办了吧。
我猛地站起来:等等!我还没…
还有什么好想的钱母不耐烦地打断,就你家那条件,除了我家谁要你
刘婶拼命给我使眼色:红梅,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钱来福突然抓住我的手:红梅同志,我会对你好的…他的大拇指在我手背上暧昧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