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朱鹮标本的羽冠上。
窗外暴雨把观测站拍打得摇摇欲坠,老式收音机正在播报台风预警,电流杂音里掺着于熙言砸门的闷响。
盛蕊!把门打开!
金属门把手上倒映出我肿胀的右脸,三个月前被掴掌的幻痛突然苏醒。
那天签约仪式上的海鲜刺身泛着诡异的蓝光,蓝环章鱼的毒液在冰沙下涌动。
二哥于熙文推金丝眼镜时镜片反光的角度,和此刻标本眼眶里微型摄像头的红光完美重合。
河豚毒素在舌尖化开时,我听见自己前世最后的冷笑。
原来那只被做成标本的朱鹮早就替我看着这一切……
看着大哥的秘书往我包里塞伪造的排污文件,看着三哥的狐朋狗友在更衣室解开我的衬衫第三颗纽扣,看着养父书房的监控视频里,我跪在塞罕坝护林员日记前泣不成声。
砰!
门板轰然倒塌的瞬间,于熙言西装上的乌木香劈开满室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军靴踩碎满地安瓿瓶,黑色手套捏住我下巴的力道,和十八岁那年把我从混混堆里拽出来时一模一样。
解药在哪他扯开领带往我喉咙里捅,暗红领带夹上的中华秋沙鸭徽章刮破我的嘴角。
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在红树林,他就是这样给中毒的白鹭灌活性炭,那只鸟最后死在他定制西装的口袋里。
我冲他笑出满口红丝,任他把我拖向淋浴间。
花洒喷出的冷水冲开黏在额前的碎发,后腰撞上瓷砖时,我摸到他后腰枪套的轮廓。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得战栗,原来前世他闯进来时带着枪——或许是想亲手了结我这个家族耻辱
吐出来!他手指探进我喉管的样子像在给霰弹枪装弹,我趁机咬破他虎口的旧伤。
血腥味混着河豚毒在口腔爆开,恍惚看见十七岁生日那夜,他捂着被我抓伤的手背,在家族宴会上宣布停掉我的观鸟社经费。
冷水突然变得滚烫。
二哥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眼皮,听诊器贴着心口的位置正是三哥上周飙车摔伤的位置。
他们总说我身上流着野生动物的血,此刻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只穿山甲,能用鳞甲裹住这些捅进五脏六腑的视线。
血压4060!准备ECMO!
三哥的皮衣扔在急救器械车上,机车钥匙扣的穿山甲挂件还在往下滴泥水。
昨天他闯进我公寓时,这个挂件就晃荡在我眼前。
他说小玳瑁要放归了你去不去看,却把我堵在贴着东北虎海报的淋浴间里,用给雪豹幼崽喂奶的奶瓶往我领口灌冷水。
呼吸机面罩蒙上白雾时,我听见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心电监护仪的波纹越来越平缓,像极了去年在青岛监测到的濒死座头鲸的声呐图谱。
那只鲸鱼胃里有三十公斤塑料袋,而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整个于家二十年的养育毒素。
最后炸开在视网膜上的,是养父书柜里那个象牙微雕。
上个月我擦灰时失手摔碎底座,露出里面1987年的塞罕坝林场交接文件。
现在它应该和我的尸检报告一起锁在证物室,成为于氏集团环保神话最精美的祭品。
朱鹮的哀鸣突然穿透雨幕。
在彻底沉入黑暗前,我摸到观测站墙壁上的霉斑——这栋由于氏集团捐建的湿地保护站,墙纸下的混凝土里掺着化工废料。
就像他们给我的爱,光鲜表层下早就爬满致癌的铬离子。
福尔马林的酸腐味钻进鼻腔时,我正握着解剖刀对准牛蛙鼓胀的肚皮。
日光灯管在抽搐的蛙腿上投下青灰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