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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眼泪不流了。洋葱的辛辣气息似乎已经远去,但我知道,那只是暂时的假象。我手头的洋葱还没有切完,更多的辛辣气息正蓄势待发。如果我继续准备我的晚餐,眼泪将再次回归。
我没有低头,不敢去看那颗切了四分之一的洋葱,而是盯着面前操作台上方距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墙壁。墙壁铺了一层黑色的玻璃,能够看到我幽暗的影子。据我所知,我的形象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但是,面对着墙壁上黑色玻璃中的黯淡影子,我仿佛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沉沉暮气,和我的年龄并不相配,就像眼下窗外的天空,比起往日格外黑暗。
墙壁上的黑色玻璃是阿依拉找人来安装的。她认为,那能让厨房显得更加整洁。而我,不知为何,对能够映出人影的墙壁抱有一丝厌恶。不过,我没有表示反对。那个阶段,我和阿依拉还处于感情的蜜月期,我没有反对很多我本会反对的事情,也接受了很多我本不会接受的事情。
关于在墙壁上安装玻璃,还有一个细节安排我之前从未尝试过。两位工人来到我家里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前我都是自己完成家中的一切工作,从未请过任何工人到家里帮忙。
当两位工人带着玻璃抵达的时候,我躲去了房屋后面,走过了我现在抬头便可以从窗户中看到的杂草地,去到了现在昏黄路灯的光笼罩着的窄窄小路,沿着小路,冲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了很久。那时,阳光已不再刺眼,我看到一个血红色的圆盘。我就冲着圆盘,沐浴在它朦胧的光芒中,伴随着它落山的脚步,踩着同样的步点,迈出我的步伐……我不太记得路边的树林或者草丛,但我记得那个即将逝去的圆盘,在一天中的垂死时刻的样子……当圆盘的最后一丝边缘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的时候,我又坚持走了和之前一样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汗水浸润了我的全身,才掉头向回走。
对,那天也是黄昏,就像刚才阿依拉离开时那样的黄昏。而我回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的黑暗……玻璃已经安装好了,安装工人已经离开了。
我的散步并非随性,而是充满了算计……我计算的时间颇有富裕,确保我不会碰上两位工人,确保我不会盯着他们的脸猜测,为我服务的两个人究竟是机器人还是埃兰戈雷系统务工者,或者,也有一点点可能,是两位像我父亲一样迟早被机器人或者埃兰戈雷系统务工者抢去工作的地球人。
西塞:(怅然)当时光流逝,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候鸟的轨迹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飞翔的轨迹从没有改变;我看到广袤的天空覆盖着大地,永远安详平和;我看到沙滩上的足迹被海水冲蚀,悄无声息,却又在隔天印上新的足迹。我看到世界还是世界,人群还是人群,而我的心灵正在枯萎,我的故事已遥远得不可触摸。
我的故事已遥远得不可触摸……其实,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不过几年光阴,但记忆的流逝经常和现实的时间并不同步。有些时候,童年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而有些时候,昨天的事情仿佛发生了一个世纪之久。我已很难将当初那个迷恋着阿依拉的我,和如今频繁失态的我联系在一起。我想,西塞说出这样的辞句时,也是如此的心情吧
我不知道,这些辞句仅仅是阿依拉的想象,还是有何切实的依据。无论如何,我能理解,阿依拉想要表述,他的父亲在自己心情最灰暗的时期所体会到的一切。在那样的几年时间里,西塞被公众质疑,被战友冷落,和爱人尴尬地相处……他本应离去,对他自己更好,也对大家更好。但是,他曾经战斗过,战斗的激情无法轻易抹去,又在压迫之下变得更加紧绷。
如果西塞不曾被艾达唤醒,如果他一直沉睡在一个努力还债的修车工的梦中,激情不曾存在,也就无须抹去,那样他会更加幸福吗正如阿希普约尔所抱怨的一样,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