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风吹动了我的头发。
也吹得眼睛有些涩。
父亲第三次扛着水泥走过我面前。
汗水已经将他的衣襟打湿成深色。
裤腿上沾着湿泥。
鞋底粘着黄泥巴,一步一滑。
但父亲始终没有停下来。
他的嘴唇紧抿着。
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
周围有人在抱怨工头扣工资。
有人在埋怨天气太闷热。
父亲默默地搬着。
一袋又一袋。
夕阳慢慢露出一点微光。
天色仍旧昏暗。
我的眼睛酸得厉害。
但我没有眨眼。
父亲又走回来。
手臂已经在微微发抖。
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咬着牙,慢慢地蹲下,扛起新的水泥袋。
身旁的人已经换了好几轮。
有的歇着喝水。
有的蹲在地上抽烟。
父亲始终没有停过。
我听见他的喘息声,粗重而急促。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货车上的水泥袋越来越少。
父亲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每次弯腰,像是经历一场战斗。
汗水混着尘土,糊住了他的眉毛。
他抬手胡乱一抹,眼睛依然坚定。
我终于动了。
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我的脚步有些踉跄。
父亲没有看见我。
他又一次扛起一袋水泥。
我走到他面前。
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父亲咧嘴笑了笑。
笑容里满是疲惫。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继续朝堆放点走去。
我愣在原地。
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
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快步跟上去。
地上满是泥泞,鞋子陷了进去。
我也顾不得了。
父亲把最后一袋水泥放下。
身子摇晃了一下。
差点摔倒。
他稳住了,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周围的人笑着打趣他。
父亲咧嘴一笑,满脸憨厚。
他直起腰,仰头喘气。
胸膛剧烈起伏。
我跑到他身边。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眼里满是温柔。
我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父亲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很粗糙。
指尖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我抬头望着他。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父亲弯下腰,捡起旁边的空水泥袋。
叠好,搬到一边。
动作缓慢,却仔细。
工地上渐渐安静下来。
只剩几个人在收拾工具。
父亲脱下草帽,甩了甩。
帽子上满是灰尘。
他又戴回头上。
身上的汗水已经干了,结了一层白色的痕迹。
天色暗得更厉害了。
父亲搓了搓手。
手掌上沾满了灰尘和老茧。
他向我招了招手。
我快步跟上去。
他背着手,慢慢地走在前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