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门守将陈安...是宁将军旧部。她气若游丝,给他看这个...就说...就说...
黑暗吞噬了意识。恍惚中听见王伯的惊呼,老太太往她嘴里灌参汤的苦味,还有婴儿渐渐远去的啼哭。她梦见黄河水倒流,把玉佩冲回桑园镇,冲回那个宁远征许诺要来娶她的清晨。
再醒来时,牢房里多了架破织机。王伯说这是死囚织罪衣用的,赵铁鹰特许她戴罪劳作。
桑雨棠知道这是阴谋——让她亲手绣自己的殓衣。可她偏要绣活下去的希望。每天织机咯吱响到深夜,她将头发捻成线,混着旧衣拆出的棉纱,绣出一幅幅精巧的帕子。
这丫头绣活真好。典狱长的夫人摸着新得的绣帕爱不释手,听说从前是江南第一绣娘
渐渐地,桑雨棠的绣品换来了干净的铺盖,换来了滋补的汤药。有官太太甚至偷偷给她带绣线,只为求得一幅双面绣。她把这些线头攒起来,在囚衣内层绣了幅星图——宁远征教她的军阵星图,破军星的位置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棠字。
冬至那日,王伯带来晴天霹雳:孩子...没送出去。老人老泪纵横,陈将军调防了,新来的东门守将是赵铁鹰的人...我老伴把孩子藏在女儿家,可昨天搜查...
桑雨棠手中的绣花针刺入掌心,血珠滴在未完成的绣品上,染红了一朵白梅。
孩子呢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被赵铁鹰的人带走了。王伯跪下来,他们说...说扔乱葬岗了...
桑雨棠静静地绣完最后一针,是一滴泪落在白梅上的形状。她将绣品交给王伯:麻烦您...把这个送到将军府。
王伯展开绣帕,上面是幅雪地婴戏图,角落里绣着行小字:思君如远行,日夜盼归期。
宁将军若看到...
他不会看。桑雨棠望向铁窗外的飘雪,但有人会坐不住。
果然三日后,赵铁鹰怒气冲冲闯进牢房,手里攥着那条绣帕:贱人还敢勾引!他一把火烧了绣帕,却没想到桑雨棠早绣了上百条同样的,通过官太太们流往京城各处。
最致命的一条,正静静躺在丞相府大小姐苏婉儿的妆奁盒里——那是桑雨棠用掺了头发的丝线绣的,阳光下会显出宁氏骨血四个暗字。
桑雨棠数着绣线,三百六十五根金线排列得一丝不苟——想起五年牢狱的光阴。她抬头望向铜镜,镜中人眼角已有了细纹,唯有那颗泪痣依旧鲜亮如血。
桑娘子,皇后娘娘等着看新绣样呢。小宫女在门外催促。
桑雨棠将最后一根银针别在袖口。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死囚,如今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绣娘就连皇后也称赞她的绣品能让死线复活。
经过御花园时,几个新入宫的小绣娘正围着老嬷嬷听故事。桑雨棠听见宁大将军四个字,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
...听说当年宁将军醒后第一件事就是问那绣娘的下落,赵大人说她认罪自尽了...
...苏丞相嫡女等了五年,总算要完婚了...
"可不是,宁将军跟苏姑娘可谓郎才女貌…"
...那绣娘的孩子真的扔乱葬岗了吗...
桑雨棠手中的绣绷啪地落地。小宫女们吓得噤声,老嬷嬷慌忙行礼:桑娘子恕罪,这些小蹄子口无遮拦...
无妨。桑雨棠弯腰拾起绣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五年了,第一次确切听说宁远征找过她。可自尽认罪这些谎言像绣花针一样扎进心里。
桑雨棠的指尖死死掐进绣绷边缘,竹制的框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五年来深埋心底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扎进五脏六腑。
赵铁鹰。
这个名字在她唇齿间碾磨,仿佛要嚼碎他的骨头。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