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淋的胎盘,上面用脐带绣着段苗文:生门在死处,子时啃骨灰。
手机自动连接殡仪馆监控,画面中母亲的骨灰盒正在剧烈摇晃。管理员掀开盖子的瞬间,九只尸蟞衔着合婚庚帖窜出,拼成个血肉八卦阵。阵眼处浮现出我三岁时的全息投影,后颈胎记正发出青铜门开启时的齿轮声。
地底传来熟悉的童谣哼唱,这次却是用苗语倒着念。福利院废墟的瓦砾自动堆成祭坛,坛上供着个镶满乳牙的青铜鼎。当我靠近时,鼎内沸腾的血水中浮起半张糖纸——正是母亲失踪前塞进我嘴里,用来缓解中药苦味的那张。糖纸背面用经血写着:含住钥匙,咽下诅咒。
青铜襁褓纹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声波震碎了祭坛。裂缝中升起八十四盏人皮孔明灯,每盏都画着我不同年龄段的容貌。它们排成北斗七星阵飞向老宅遗址,火光中坠落的全是浸血的产钳,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殁字。
我摸到后颈胎记已变成锁眼形状,而口腔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钥匙。当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时,地底深处传来母亲凄厉的嘶吼:咬断钥匙!齿间猛然迸发尸臭,钥匙断裂的刹那,所有时空镜像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里闪过最后一个画面:太奶奶浸猪笼那夜,浑浊的河面下沉着九口棺材,棺盖玻璃映出的全是我的脸。
血月坠井的刹那,我攥着母亲缝在棉袄夹层的《吉祥厌胜》残页,将青铜钥匙捅进胎记。皮肉撕裂声混着槐树年轮的爆响,整株古槐如蜕皮巨蟒剧烈翻卷,露出嵌着八十九枚桃木钉的树芯——每根钉子都串着代代血嗣的乳牙,最深处那颗正渗出我出生时的胎粪[2][8]。
鬼胎突然撕开腹腔,青紫小手却捧着枚银锁。当锁芯插入树芯桃木钉的瞬间,井底浮起九盏人鱼灯,灯油竟是我车祸时被抽走的熊猫血。焰光里浮现太奶奶浸猪笼前的画面:她咬断红绳将银锁塞进襁褓,而河面下沉着八口空棺,棺内压着历代新娘的合婚庚帖。
阿囡,含住!母亲腐烂的声带突然震颤,我齿间多出块带血的槐花糖。甜腥味漫开时,祠堂牌位尽数炸裂,木屑在空中拼成北斗七星阵。阵眼处,太爷爷的蟒纹寿鞋自燃成灰,露出鞋底用胎血绘制的《破煞图》——正是鲁班尺上缺失的第九道刻痕[4][6]。
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具水晶棺破土而出。当我的经血滴在棺盖瞬间,历代新娘腹中同时钻出赤链蛇,它们衔着红绳碎屑在我腕间结成平安结。鬼胎突然化作啼哭消散,原处躺着枚翡翠耳坠,背面刻着苗文生门。
晨雾中九百九十九只乌鸦衔来带露的槐花,将废墟铺成婚床。母亲虚影在血月里消散时,银镯坠地套住我六岁掉落的乳牙。月光穿透牙缝,在焦土映出真正的《吉祥厌胜》全卷——每一笔都是历代母亲用脐带血书写的活下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青铜棺椁时,我握紧耳坠扎进心口。血珠滚落处,嫩芽顶开浸透诅咒的焦土,在太奶奶投井的位置绽出朵并蒂莲。花瓣上的露水映着九重幻影:从民国到新世纪,每个我都撕碎了合婚庚帖,将桃木钉钉回槐树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