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达米安·德斯蒙的钢笔尖在数学作业本上洇开第三团墨渍时,窗外那棵百年梧桐树正抖落第十一片枯叶。秋阳斜斜切进教室,在他挺括的校服领口镀上冷金,却驱不散后颈处的阵阵寒意。教务主任身后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食指正有节奏地叩击左胸口袋——三下短,两下长,正是父亲书房密语里紧急待命的信号。
这位是新来的化学助教,林先生。秃顶的教务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皮革手套擦过讲台时带起的硝石味,让达米安瞬间想起上个月在父亲书房偷听到的对话。那只戴着蛇形戒指的手放下教案,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的轻响,恰好吻合记忆中保险柜密码锁的转动频率。
第三排突然掠过一抹灵动的粉色,阿尼亚·福杰的发梢扫过他课桌边缘时,达米安条件反射般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早餐桌旁,父亲切牛排的银刀在瓷盘上刮出刺耳声响:圣诞前查不清那女孩父母的底细,你母亲疗养院的监控......刀刃寒光映着父亲镜片后的瞳孔,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冷。
实验室里镁条燃烧的白烟升腾到天花板时,阿尼亚正踮脚去够第三层试剂架上的浓硫酸。她雪白的校服袖口滑到肘弯,露出纤细的手腕,指尖即将触到磨砂玻璃瓶颈的瞬间,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需要帮忙吗,矮冬瓜
雪松香水混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气息涌来,阿尼亚耳尖微动。【第三波监视者今晚到位】【必须把窃听器塞进书包夹层】——这两道炸开在脑海中的心声,让她攥紧试剂瓶的手指骤然收紧。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精准扫过实验台,装着白磷的玻璃罐砰地砸在地上。
小心!达米安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指尖刚触到阿尼亚手腕的刹那,爆燃的火光映红了两张惊惶的脸。在警报器撕裂空气的尖啸中,他看见女孩唇角飞快掠过的笑意,像夜枭掠过湖面时激起的细微波澜。等他从火舌中退开,阿尼亚已经钻过通风窗,沾着荧光试剂的脚印在逃生通道画出诡异的光痕。
与此同时,军部档案室第三区的通风管道里,黄昏正用齿间的铜钥匙撬动最后一道锁扣。夜视镜里,激光防盗装置还在滋滋冒烟,金属把手的油渍在红外线下泛着异样光泽。他指尖摩挲着油迹,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东国情报局专用的防锈剂,气味里混着淡淡鳕鱼香。
约尔,证人位置确认了吗黄昏对着领针麦克风低语,指腹擦过喉结时触到三道浅疤。耳机里传来海浪撞击船坞的闷响,紧接着是高跟鞋碾碎牡蛎壳的脆响。五海里外的东国第三港口,约尔·福杰正用蕾丝手套擦拭餐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走私船大副的眉心。
他说黑市交易记录在校长室保险箱时,肠子都流出来了哦。约尔轻轻踢开抽搐的尸体,月光照亮她裙摆上的鱼鳞状血渍。弯腰的瞬间,三枚狙击子弹擦着发梢掠过,在集装箱上撞出蜂窝状凹痕。她指尖捏住耳垂的珍珠耳钉,那是黄昏送的通讯器,此刻正传来心跳般的蜂鸣——有埋伏。
医务室里,达米安盯着家庭医生镊子上的酒精棉球发怔。右手掌心的灼伤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西装内袋里微型胶卷硌着肋骨的触感。黑风衣男人掀帘而入的刹那,他迅速将胶卷塞进创可贴包装,动作之熟练堪比父亲书房里那些摆弄窃听器的夜。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戴项圈的乌鸦正啄食窗台上的面包屑,那是德斯蒙家专用的信鸦。
少爷该换药了。医生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黄油,带着机械的温度。达米安感觉到旧西装被利落地褪下,新制服的第二颗纽扣里,藏着父亲承诺的母亲治疗影像。他指尖抚过纽扣边缘的齿痕,突然想起上周在疗养院看见的场景:母亲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把护士递来的药片碾成粉末,就像此刻他碾碎掌心的创可贴。
实验室废墟里,阿尼亚蹲在扭曲的铁柜前,指尖拂过达米安烧焦的西装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