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风光-1
所的一角——这是很方便的,因为信件一来我们就可拿到。有些晚上,那位邮政局长就上来和我闲谈。我很喜欢听他聊天,他以最严肃的态度谈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昨天他告诉我,这地方的人是怎样地尊敬那条神圣的恒河。若是他们的亲属死去了,他说,他们没有力量把骨灰送到恒河里去的话,他们就从火葬场捡起一块骨头磨成灰收着。
等到他们遇到一个在某时曾喝过恒河的水的人,他们就把骨灰藏在韶酱里请他吃,这样他们就满意地想象着他们亲属遗体的一部分,已经和涤洗罪污的圣水接触过了。
我微笑着说:“这一定是个虚构的故事。”
他沉默地深思了好久,才承认说:“对了,这也许是。”途中一八九一年二月我们已经走过几条大河,正在转进一条小河。
村妇们站在水里,洗浴或者洗衣服;有几个妇女,围着湿淋淋的纱丽,拉起面纱把脸严严地遮住,把装满了的水罐抱在左边腰际,右臂自由地摆动着走回家去。孩子们全身涂满河泥,喧闹地互相泼着水玩。同时有一个孩子喊着一支歌,也不管调子对不对。
在高岸上,村舍的屋顶和竹林的树梢隐约可见。天开了,太阳照耀着。残云留连在天边,像棉花的绒毛。风也暖和些了。
这小河上没有多少船只;只有几条小艇载着枯枝,悠闲地在疲倦的沙沙桨声中移动着。
在河边竹竿之间晒着渔网。今天一天的工作,似乎都已经完毕了。居哈里一八九一年六月当浓云从西边涌起的时候,我已经在舱面上坐了有十五分钟了。浓云涌起,乌黑,翻腾,碎裂的,一条条阴惨的光从这儿那儿的空隙里穿透过来。小船都连忙躲进支流里去,把锚安全地抛在河岸上。农人把割下的稻束顶在头上,急忙回家;母牛跟在后头,小牛跳跃着摇着尾巴,又跟在它们的后面。
这时来了一声怒吼。被撕裂的云片从西方急急奔来,像传达恶耗的、气喘吁吁的使者。
最后,雷电风雨一齐来到,表演着一段疯僧的舞蹈。竹林似乎在号叫,当狂风用它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来回扫地的时候。高出一切声响之上,风暴呼呼地像一支粗大的驯蛇的笛子,千万条波浪像戴着头罩的蛇随着曲调摇曳。雷不停地轰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乌云后面被捶得粉碎似的。
把下颏靠在一扇洞开的背着风的窗边,我让我的思想参加这场可怕的狂欢;我的思想跳到广漠里去,像一群忽然放了学的孩子。但是等到我完全被雨点溅湿了之后,我只好把窗户和我的诗意一齐关上,像被关进笼里的鸟儿似地,静默地退到黑暗里去。沙乍浦一八九一年六月从泊舟的河岸上,有一种气息从草中升起,地上的热气喘息似地传来,真切地接触到我的身躯。我感到温暖而有生气的大地在我上面呼吸,而且她也一定会感到我的呼吸。
稻苗在微风中摇曳,鸭子轮流着把头钻进水里,又梳理着它们的羽毛,除了那搭板,当它来回地在流水中轻轻摇荡的时候,磨擦着船旁发出的微弱、可怜的叽嘎声音以外,没有其他声响。
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渡头,一群穿着杂色衣服的人,聚集在榕树底下等待渡船回来;渡船一到,他们就急忙地一拥而上。我喜欢观看这个,看上几个钟头。今天是对岸村庄的一个集日,所以渡船就这样地忙碌,有的人扛着几捆稻草,有的人提着篮儿,有的人背着口袋;有的人到集上去,也有人从集上回来。这样,在寂静的中午,活动的人流慢慢地在两村之间过渡。
我坐着想:为什么在我们国家的田野上,河岸上,天空中和阳光里,都笼罩着这种深沉的忧郁的色调?我得到结论说,对于我们,自然显然地是更重要的东西。天空自由,田野无边;阳光把它们融成光明的一片。在这中间,人类显得那么渺小。他来了又去了,像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