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三天，程雨晴的偏头痛也跟着持续了三天。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

    二十九岁的她曾经是钢琴界的新星，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获得过国际比赛奖项。但三年前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父母当场死亡，而她虽然活了下来，却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每当她坐在钢琴前准备演奏时，眼前就会浮现出那辆失控的卡车，双手颤抖得无法按下琴键。

    医生建议她远离压力环境，于是她搬到了这座老城区的公寓，靠线上钢琴教学勉强维持生计。那架曾经陪伴她度过无数比赛的施坦威钢琴，被她丢弃在楼顶的公共活动室，积满了灰尘。

    雨势渐小，雨晴决定上楼顶透透气。电梯故障，她只好走楼梯。刚推开楼顶的门，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传入耳中。那声音生涩却充满感情，弹奏的是《献给爱丽丝》的片段。

    雨晴愣住了。楼顶应该没人才对。她轻手轻脚地走近，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正专注地趴在她的钢琴上。那是个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校服，头发乱蓬蓬的。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笨拙地移动，却奇迹般地按出了正确的音符。

    你在干什么雨晴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男孩猛地回头，像只受惊的小鹿。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脸上有几处淤青。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碰的！我只是...只是...他结结巴巴地说，迅速从琴凳上跳下来。

    雨晴注意到他裸露的手臂上也有伤痕。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男孩下意识地拉下袖子遮住伤痕，没什么，摔的。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那鞋已经开胶了，我真的不是小偷，我只是喜欢钢琴...

    雨晴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她走近钢琴，轻轻拂去琴盖上的灰尘。你会弹《献给爱丽丝》

    男孩摇摇头，只是听过几次...我在音乐教室外面偷偷学的。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林小阳，十一岁。男孩小声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钢琴，这琴真好，比我学校的旧钢琴声音好听多了。

    雨晴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小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小星星，真的吗可是...我没有钱...

    免费。雨晴听见自己说，每天放学后，六点到七点，就在这里。

    就这样，程雨晴收了她隐居后的第一个学生。第二天傍晚，小阳准时出现在楼顶，还带着一本皱巴巴的初级钢琴教材。

    这是我从垃圾箱里找到的，他骄傲地展示给雨晴看，有些页面被咖啡弄脏了，但大部分都能看！

    雨晴感到一阵心酸。她翻开教材，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这是中央C...

    令雨晴惊讶的是，小阳学得极快。他的手指虽然细瘦却异常灵活，记忆力也好得惊人。三节课后，他已经能完整地弹奏《欢乐颂》了。

    老师，你弹一首给我听好不好第四节课结束时，小阳突然请求道，我想听真正的钢琴家演奏。

    雨晴的手指僵住了。三年来，她从未在别人面前演奏过。我...我不再演奏了。

    为什么小阳歪着头问，你弹得那么好。

    雨晴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不能再弹琴给别人听。

    小阳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我奶奶说过，如果被热水烫到，不能因为害怕就再也不喝热水。要等水凉一点，然后小口小口地喝。

    雨晴被这童稚的智慧逗笑了，你奶奶很聪明。

    她已经去世了。小阳平静地说，现在我和叔叔住一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淤青，雨晴注意到了但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