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着最后的信仰!纸张的边缘硌得他生疼,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的痛楚。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再是绝望的疯狂,而是一种浴火重生般的、冰冷刺骨的决绝!他对着呆立当场的副官,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足以撕裂长夜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如同出膛的炮弹:
召集旧部——!!!!
今夜——反了——!!!!
为沈疏桐——报仇——!!!!
声浪穿透病房,在死寂的督军府里轰然回荡!如同惊雷,炸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
第一片细小的、晶莹的雪花,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悄然飘落。它落在药库外围焦黑滚烫的废墟上,瞬间被高温融化,化作一滴微小的水汽,消失无踪。然而,更多的雪花紧随其后,纷纷扬扬,如同天幕垂下的白色挽联。
火,在燃烧。雪,在飘落。
冰与火,生与死,在这片被血与泪浸透的焦土上,进行着最残酷也最壮丽的交响。
在那片爆炸核心区边缘,一堆被烈焰舔舐过、尚有余温的瓦砾之上,一抹刺目的白色,静静躺在那里。是沈疏桐那条被气浪卷走的、染着斑驳血迹的白围巾。它的一角,被爆炸的气浪吹拂着,轻柔地覆盖在几株从焦土缝隙中顽强钻出的、细弱颤抖的野蔷薇嫩枝上。
洁白的雪片,落在染血的围巾上,落在稚嫩的蔷薇枝叶上,被废墟深处残存的余温悄悄融化。雪水混着围巾上暗红的血痕,如同无声的泪水,悄然渗入那片饱经摧残、却孕育着新生的焦黑土地。
焦土之上,血与雪交融之处,那几点野蔷薇的新绿,在漫天飞雪和远处尚未熄灭的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倔强地挺立着,如同大地不甘熄灭的、微弱而执拗的心跳。
第十二章:烽火遗章
五年。
时光如铡刀,斩落多少头颅,又碾碎多少城池。
硝烟从未真正散去,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了片焦土。
苏北平原,寒风如刀。枯草在焦黑的战壕边缘瑟瑟发抖,挂满冰凌。炮弹犁过的土地,翻起黑褐色的冻土块,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硫磺、血腥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顾承弈趴在冰冷的战壕边缘。身上那套破旧的杂色军服早已磨破,肩章的位置只剩两个模糊的印子,依稀能辨认出是他曾经的军衔。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硝烟和尘土染得灰白,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边眉骨斜划至颧骨,是去年突围时留下的勋章。唯有那双眼睛,在风霜的磨砺下,褪去了曾经的暴戾与狂狷,沉淀下一种磐石般的冷硬与疲惫,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倒映着眼前这片被战火反复蹂躏的旷野。
望远镜的视野里,地平线上,日军土黄色的队伍如同移动的蚁群,正沿着废弃的河道,朝着这片名为野狐岭的阻击阵地缓慢而坚定地压过来。坦克履带的轰鸣隐约可闻,卷起漫天烟尘。
顾指挥!鬼子的先头部队快进入雷区了!打不打
趴在旁边的营长压低声音,声音嘶哑,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
顾承弈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望远镜,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下意识地探入怀中,隔着厚厚的棉衣,触摸着那个紧贴心口的硬物。
一个巴掌大小的、冰冷的铁皮盒子。边缘早已被磨得光滑,盒面上布满划痕和凹陷,如同他这五年的心路。
里面装着的,不是勋章,不是地图。
是他最后的执念,也是他唯一不敢轻易触碰的潘多拉魔盒——那本在药库爆炸前夜,从沈疏桐囚室废墟灰烬中扒出的、边缘烧焦蜷曲、仅存几页残片的深蓝色硬皮笔记本。
五年了。他带着这本残破的遗骸,从金陵城的废墟,到苏北的密林,再到这最后的阻击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