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的戏曲
不动便宴西楼和那妓女们欢娱。他将那茶托子人情可便暗乘除。常则是佯呆着回脸推说话,纽身躯,他们可几曾做那五百钱东道主?
郑廷玉《冤家债主》第一折:
“六幺序”这人没钱时无些钱,才有的便说夸。打扮似大户豪家。你看他耸起肩胛,迸定鼻凹!没半点儿和气谦洽。
每日在长街市上把青骢跨,只待要弄柳拈花。马儿上纽捏着身子儿诈。做出那般般样势,种种村沙!
刘时中《上高监司》:
“端正好”库藏中钞本多,贴库每弊怎除?纵关防住谁不愿坏钞法恣意强图?都是无廉耻买卖人,有过犯驵侩徒。倚仗着几文钱百般胡做,将官府觑得如无!则这素无行止乔男女,都整扮衣冠学士夫。一个个胆大心粗!
马致远《任风子》第二折:
“正宫端正好”添酒力晚风凉,助杀气秋云暮。尚兀自脚趑趄醉眼模糊。他化的我一方之地都食素,单则俺杀生的缘度。
王子一《误入桃源》第一折:
“青歌儿”空一带江山江山如画,只不过饭囊饭囊衣架,塞满长安乱如麻。……
关汉卿《救风尘》第四折:
“庆东原”遍花街请到娼家女,那一个不对着明香宝烛?
那一个不指着皇天后土?那一个不赌着鬼戮神诛?若信这咒盟言,早死的绝门户!
李寿卿《伍员吹箫》第三折:
“中吕粉蝶儿”都是些傲穷民趋富汉,不放我同欢同会,空走到十数筵席,有那个堪相酬对?
无名氏《来生债》第二折:
“中吕粉蝶儿”若论着今日风俗,正好宜太平箫鼓。有一等寒俭的冷冷之徒,他生来的不诚心,无实行,一个个强文假醋……
右几项所引,孤愤长鸣,泄尽一切平民不平之气,确是最雄豪最痛快的革命文学!
以上是元代作家思想的大概,其神奇畅好处,真是戛戛独造。然而元曲里所表现的思想不止这些。一部分作家愿望的卑陋,眼光的粗浅,人物的单调,却也不能隐讳。如神仙必称吕洞宾——、《城南柳》、《度柳翠》等剧——清官必称包待制——如《灰阑记》、《留鞋记》、、《生金阁》等剧——叠见层出;铺叙以至宾白,强半雷同,未兔太不留意。又剧中故事,如《王粲登楼》、《风雪渔樵记》、《冻苏秦》、《举案齐眉》等剧,原是绝好的,不假修饰改造的事实,而作者却以己意更易,刘二公、蔡邕、张仪、孟从叔等对待王粲、苏秦、朱买臣都是表面轻藐,暗中资助,富贵后相认团圆。点金成铁,俗不可耐,作者的热中心理,尽情吐露。元曲里表现的人生观,这是最下乘的!
元曲的艺术,在中国文学中,是最好的一种。因为它在意境上最真挚,最潇洒,最缠绵。在修辞上最自由,最善用俗语俗字,不避骈律,不避旧句。缘故是元代的作家,非必都有名位学问,他们写文字的时候,不必存传世的先见。兴之所至,不着深思,只图发泄胸中的情事与感想。如长江大河,流杂泥沙,而灵秀的思潮,自然奔涌。分举如下:
(甲)意境
(一)真挚元曲最善描写情感,字字从心中道出,恻恻动人。写家人骨肉之情,尤其沉挚而生动。如:
张国宾《薛仁贵衣锦还乡》第四折:
“双调新水令”我为你个养家儿也,哭得我眼睛花。哎!
则从你去家来,我则便放心不下。儿也你若不是多时归地府,怎十载滞天涯?甚的出入通达,好教我这烦恼甚时罢。
无名氏《神奴儿》第二折:
“牧羊关”我则怕你走的身子困,又嫌这铺卧冷。我与你种着火留着残灯。怕你害渴时有柿子与梨儿,害饥时有软肉也那薄饼。我将你寻到有三千遍,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