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二十年前，沈清妍还不到六岁，沈氏也还只是个小工厂时。

    由于工作太忙，沈父沈母只好把沈清妍带在身旁，只有她一个小孩，只能自己去摘摘花挖挖虫子。

    夏日的蝉鸣叫的吵人，小沈清妍皮猴子一样爬到树上粘知了。

    爬得越高，抓的知了越多，等到小小的筐子里被知了塞满，沈清妍一低头，才发现已经爬了那么高。

    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蝉鸣声大，离工厂又远，正当她绝望的用指甲在树上刻遗书，要把抓到的知了平分给父母时。

    身旁的树干上坐下一个黑色小瘦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装满知了的小筐。

    我可以救你下去，但是你得把这个分我点。

    泪眼朦胧的沈清妍费劲的转动哭的有些缺氧的脑子，狠狠点头，答应了面前人的交易。

    她跟着他爬到了最底下的树干上，怎么也不敢往下跳，直到小男孩张开双臂，她才闭着眼扑进了他怀里。

    瘦，好硌。这是沈清妍掉进他怀里的第一个想法。

    接到沈清妍的小男孩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怀里的沈清妍倒是连皮都没破一点。

    你为什么要这个虫子啊

    男孩的目光闪烁，吹着头，眼里是小沈清妍看不懂的情绪。

    虫子能吃，我很饿。

    这是她在工厂周围玩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同龄的小孩，于是连着小筐都被沈清妍送给了他。

    直到回去她缠着沈母问了一圈，才知道那个男孩的姓名。

    池晟。

    唉，是个好孩子。就是没摊上好爹，天天吃不饱穿不暖......

    沈清妍听不明白妈妈的感慨，就听懂了他好像吃不饱饭。

    于是原本就只有饭点儿才能看到一会儿的小身影，如今也是一闪而过，抱起自己的饭就往外跑。

    小小的池晟在遇到沈清妍的第二天，在那棵树下，久违的吃到了一顿饱饭。

    那棵树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明天沈清妍都会去树下找他玩，将自己的饭分给他一起吃。

    直到工厂扩建要离开这个地方，沈清妍最后一次去树下等池晟。

    那天下雨，沈清妍从白天等到夜晚，等到积水没过了她的脚面，等到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池晟煦从没迟到过一日，沈清妍打着小小的伞，按照记忆里妈妈跟工厂阿姨八卦里池晟家的方向跑去。

    那是沈清妍第一次知道皮带抽在肉上是什么声音。

    她终于明白池晟胳膊上凹凸不平的痕迹是哪里来的，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问妈妈为什么自己没有时，妈妈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次日自己的饭盒会再次高上一大截。

    她丢开自己的伞，像那天从树上扑进池晟怀里一样，扑到已经疼的意识模糊的他的身上。

    沈清妍挨了一下，在瑟缩着等待第二下疼痛的到来时，池晟的父亲就被压到了地上。

    沈父找过来了，将池晟的父亲狠狠打了一顿，把他送进监狱。

    工厂搬走，沈清妍受了惊吓发了烧，错过了与池晟的告别。

    那是沈清妍记忆里和池晟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