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腰去捡。
我扑上去攥住扣子,掌心烫得生疼,老茧都蜷了起来。但想起丽芳姐说金腿时的眼神,我咬牙没松手。
丽芳姐撑着门板伸手:给姐看看。我递过扣子,她摸着金粉笑了:傻小子,这是庙里菩萨像上刮的金粉。
王老头突然冲过来抢:蠢货!这是镀金铜疙瘩!他指尖刚碰扣子,滋啦冒起青烟,烫得蹦高大叫。我瞥见他袖口刀疤,和张屠夫宰牛时的伤口一模一样。
现场乱作一团:衙役追张屠夫,李麻子追王老头。我趁机把扣子塞回裤裆,垫了烂菜叶防烫。
丽芳姐拽住我:蹲下!话音未落,杀猪刀擦着头皮飞过,钉进门板。刀把系着油纸包,边角渗着暗红液体,金粉混着血珠掉落。
快往后山土地庙跑!她把油纸包塞进我裤裆,这里头是张屠夫的命,还有姐的腿。
我转身时,看见李麻子躲在墙角,举着粪勺盯着我裤裆。他腰间别着锈剪刀,刀刃缺口正是去年捅伤虎娃的那把。
金扣子在裤裆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丽芳姐说菩萨金粉能化灾,可我觉得这玩意儿更像即将炸开的炮仗。
8
我捂着鼓囊囊的裤裆往土地庙跑,李麻子举着粪勺追上来!勺子擦着我屁股飞过,哧啦一声,裤裆又撕开口子。油纸包滚进神像脚下的耗子洞。
这可是丽芳姐说的张屠夫的命!我急得趴地去掏,满手耗子屎味。突然轰隆响,土地爷的泥肚子裂开,金灿灿的粉末像瀑布浇下来,辣得我睁不开眼。
李麻子大喊金子扑过来,张屠夫、王老头、衙役全跟着冲来抢金粉。混乱中我摸到油纸包,里面竟是半块窝窝头,刻着丽芳姐写的跑啊——那是我上月分给她的口粮,她总说要攒钱换腿。
我攥着窝窝头往崖边跑,身后人追得疯。崖边撞见丽芳姐单腿支在石头上,空裤管被风吹得乱晃。
傻子,掰开窝窝头!她哑着嗓子喊。
窝头里掉出黄符纸,上面画着关公像,压着张屠夫欠赌债押妻契。张屠夫噗通跪地嚎哭,丽芳姐却笑着说:你的傻气,值座金山。说完身子一歪,朝崖下飘去。
我本能扑过去抓她衣角,刺啦扯下布片,裤腰带却钩住了酸枣树。
我倒挂在树上,破裤衩被树枝挑起,像面旗子晃荡。张屠夫攥着布片哭喊,王老头笑我裤衩上的金粉是铜粉,李麻子却嗅着说香。
我这才发现,裤兜塞着的烤地瓜,把铜粉染成琥珀色,甜香混着土味,像极了丽芳姐的草药汤。衙役甩着铁链套住张屠夫:傻子舍裤衩救人,你们连狗屎都不如!
三天后,我在医馆门口啃窝窝头,王老头塞给我个油纸包——里面是十个点着红胭脂的白馒头。
丽芳姐坐在木头轮椅上冲我笑,断腿缠着新纱布,露出半截金灿灿的铜皮假腿。庙里重塑神像,主持说咱们这出戏,比佛经还渡人。
我把馒头掰两半递她:甜吗
甜,比真金还真。她咬着馒头笑。
风掠过崖边,我的破裤衩还在酸枣树上飘。崖底蒲公英飞起来,像极了土地庙的金粉。原来真金白银不如一口热乎饭,不如一句真心的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