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那个眉尖点着朱砂痣的女孩正附身观察残片。她穿一件素白棉麻长裙,脖颈间挂着片用银链串起的帕子——月光织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被佛光灼出的窟窿像枚古老的勋章。孙悟空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震碎横梁上的石膏雕花:那帕子的织法,分明是她三百年前在水帘洞前教他的西洲月纹。
女孩指尖划过玻璃罩,残片突然发出极淡的蓝光。孙悟空看见她瞳孔骤缩,仿佛听见了只有他们懂的共鸣。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绢面:海水梦悠悠...下一句该是君愁我亦愁吧
话音未落,博物馆的灯光突然闪烁。南风从通风口灌入,卷起女孩的长发,将她鬓边的野鸡毛发卡吹落在地。孙悟空纵身跃下,在发卡触地前稳稳接住——鸡毛上的露珠早已干涸,却仍带着三百年前花果山的月光香。
姑娘,你的发卡。他现出人形,仍是当年大闹天宫的模样,只是眉间多了点朱砂。
女孩惊得后退半步,却在看清他眉眼时怔住。他眼中的金光像极了她梦里常见的火焰山,而鬓角未褪尽的猴毛,让她莫名想起古籍里金猴奋起千钧棒的插画。谢谢你...她接过发卡,指尖触到他掌心的猴毛,突然一阵眩晕,脑海里闪过零碎画面:
花果山的石猴踩着金光,对她说:待俺老孙寻了不死草,叫你做真真正正的花仙。
五行山下,白骨化作青烟钻入他耳后,血绢上的诗句在石缝中发光。
尸魔岭的雾里,素白衣袂被佛光灼碎,她最后口型是君愁我亦愁。
你...是谁女孩捂住额头,眉间朱砂痣微微发烫。
孙悟空将那枚白骨残片从展柜中取出——玻璃罩在他掌心化作齑粉,却没惊动任何人。他把残片放在她手心:俺叫孙悟空,是来还你不死草的。
残片触到女孩体温的刹那,蓝光大作。博物馆的墙壁突然化作流动的星图,西洲岛的月光、花果山的水帘、忘川河的磷光在光影中交织。孙悟空看见她眼中映出自己的模样,不是斗战胜佛的金光护体,而是三百年前那个戴着野鸡毛的石猴。
我想起来了...女孩的声音带着泪意,指骨上的残片与她掌心的纹路重合,我是白骨,是等了你八百年的白骨...月光帕从她颈间飞起,与残片共鸣,织纹中渗出当年未绣完的西洲莲。
南风再次吹过,将展柜里的《西洲曲》残卷托起,飘到两人中间。残缺的诗绢自动补全,血线写的诗句在空气中发光: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一愁。
南风知我意,吹到梦西洲。
原来南风早就知道了...孙悟空的指尖划过诗句,金光与蓝光在他掌心交汇,它把你的愁,我的意,都吹到了这个梦里的西洲。
女孩(不,是白骨)抬起头,眉间朱砂与他眉心的痣遥相呼应。她看见他禅衣下露出的猴毛,看见他眼底藏着的五百年五行山雪,八百年花果山月。石猴...她伸出手,这一次,指尖终于触到了他真实的体温。
博物馆的警报声在此时响起,保安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孙悟空却笑了,金箍棒在掌心旋转,化作一道金光。跟俺老孙走,他抓住她的手,腾云穿过博物馆的穹顶,俺带你去看真正的西洲月。
夜风裹挟着他们的身影,掠过城市的霓虹。白骨伏在他背上,听见他心跳如鼓,与当年在花果山初见时一样热烈。她望着下方流光溢彩的人间,突然想起忘川河底的诗绢——原来不死草不在西洲岛上,而在他跨越千年的执念里。
石猴,她在风中轻唤,你知道吗当年我偷月精石,不是为了解诅咒。
俺知道。孙悟空的声音带着笑意,震得她耳膜发痒,观音菩萨都告诉俺了,你是为了照亮俺出世的路。
白骨将脸埋进他的猴毛,那里还残留着五行山的石屑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