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满灰尘和污渍的水泥楼梯上,每一步都发出不合时宜的、沉重的声响,如同他此刻沉入谷底的心跳。
清晨的城中村,像一头刚刚苏醒的巨兽,缓慢而沉重地吞吐着浑浊的气息。狭窄的巷道被各种三轮车、电动车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早餐摊的油烟味、垃圾堆的腐臭味和廉价香皂的味道。穿着汗衫拖鞋的男人叼着烟,睡眼惺忪地站在路边刷牙,白色的泡沫溅得到处都是。穿着睡衣的女人提着马桶,走向巷子深处气味更加浓郁的公厕。
陈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林晚身后,努力避开地上的污水和可疑的垃圾。他身上那套廉价粗糙的工装裤和旧T恤,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时时刻刻刺扎着他的皮肤和自尊。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好奇——这个格格不入的、面容憔悴却难掩清俊的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工装,跟在一个一脸冷漠、浓妆未褪的精神小妹身后,活脱脱一幅荒诞剧的场面。
林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走得飞快。她熟稔地穿过迷宫般的巷道,绕过堆积如山的杂物,最终在一处稍微开阔点的街角停下。那里停着一辆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人力三轮车,车斗里放着几个油腻腻的大塑料筐。
搬上去。林晚指了指旁边地上堆着的几大袋沉甸甸的土豆、洋葱和成箱的啤酒饮料,言简意赅。
陈屿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货物,又看看那辆锈迹斑斑、车胎都有些瘪的三轮车,愣住了。搬怎么搬他从小到大,连桶装水都没自己换过。
发什么呆林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已经开始动手,麻利地将一袋土豆甩进三轮车斗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屿回过神,连忙学着林晚的样子,弯腰去搬一袋洋葱。袋子入手瞬间的沉重远超他的想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那袋洋葱拖起来,笨拙地、踉踉跄跄地往三轮车斗挪。粗糙的麻袋表面摩擦着他的手掌,很快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汗水瞬间浸透了他身上的旧T恤,黏腻地贴在背上。
林晚已经搬完了土豆,正将一箱沉重的啤酒往车上摞。她瞥了一眼陈屿笨拙吃力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动作更快了。
终于,所有的货物都歪歪扭扭地塞进了车斗。陈屿已经气喘如牛,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滚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手掌火辣辣地疼,他摊开一看,掌心已经磨红了一片,隐隐有要起水泡的趋势。
林晚已经跨上了三轮车的车座,那车座对她来说都有些高,她踮着脚才能勉强踩到踏板。推车!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双手握住了同样锈蚀的车把。
推车陈屿看着那辆堆满了沉重货物、车胎半瘪的破三轮,又看看自己酸软的手臂和刺痛的手掌,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但他没有选择。他走到车后,用肩膀抵住冰冷的、布满锈迹和油污的车斗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推!
三轮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纹丝不动。
用力!林晚在前面低喝,双脚用力蹬着踏板。
陈屿憋红了脸,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尽吃奶的力气再次猛推!这一次,在两人合力下,沉重的三轮车终于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动起来。
每蹬一下踏板,每推一把车,都像在榨干陈屿最后一丝力气。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他脸上、脖子上、后背上流淌,浸透了廉价的灰色T恤,勾勒出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也清晰地透出布料下从未经历如此劳作的、白皙的皮肤。手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每一次用力推车,都像在摩擦着烧红的烙铁。
城中村坑洼不平的路面让三轮车颠簸得厉害。陈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推着,昂贵的皮鞋早已沾满污泥,鞋尖在推车时不小心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