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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次批斗会格外激烈,有人喊口号要触及灵魂更要触及皮肉,几个激进的青年撸着袖子就要冲上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低头弯腰的三哥,忽然像被抽了筋似的,噗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台子上!

    紧接着,身体开始剧烈地左右翻滚,手脚抽搐,嘴里嗬嗬作响,翻着白眼,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顺着皱纹沟壑往下淌,口中还断断续续、凄惨无比地喊着:

    饶命啊……救命啊……我不行了……

    那场面,混乱又骇人。冲上来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生怕真闹出人命,只得悻悻作罢。

    而旁边一个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地主,当场就被打趴下,吐了好几口血沫子。

    原来如此!李憨那杀猪般的嚎叫,不过是三哥在台上翻滚哭嚎的学堂版。

    这对父子,在各自残酷的战场上,用看似狼狈不堪的方式,守护着身上最后一点不被彻底打垮的尊严,或者说,仅仅是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卑微愿望。

    李憨对他那个地主分子父亲的崇拜,在那一刻,我似乎窥见了一角——那是对生存本能的敬畏和模仿。

    李憨对王老师的记恨,像一颗埋在心里的蒺藜。

    学校没有正经厕所,只在后山一片野竹林里,用稀疏的竹篱笆围出几个区域,挖上土坑,便是五谷轮回之所。

    老师们的专用坑位,在竹林更深处一点,条件稍好,坑前恰好有一棵碗口粗、长得歪歪扭扭、没什么枝叶的秃竹子。

    王老师有个习惯,蹲坑时为了减轻腿麻,总爱双手拽着那棵竹子借力,竹子的柔韧似乎能给他带来些微的舒适。

    这秘密,不知怎么被李憨侦察到了。

    几天后,一件轰动全校的臭事发生了——王老师掉进了粪坑!

    据目击的老师说,当时王老师正拽着那竹子努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竹子竟从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断了!

    王老师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摔进了坑里,狼狈不堪,奇臭无比。

    老师们清理现场时发现,那竹子断口处有明显被反复砍凿的痕迹,显然是人为破坏。

    所有怀疑的目光,第一时间都投向了李憨。

    王老师脸色铁青地把李憨叫到办公室,眼神像刀子。

    李憨呢依旧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憨厚模样,眼睛无辜地睁着,一口咬定:

    不是我干的!老师,我真不知道!我也拉肚子,一连上了好几趟厕所,哪在时间做那缺德的事!

    问急了,他就梗着脖子重复。

    没有证据,谁也拿他没办法。

    这事沸沸扬扬闹了一阵,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后来有一次,只有我俩在田埂上,我悄悄问他:憨子,那竹子……真不是你

    李憨没说话,转过头,对着我,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发出两声低沉的、意味深长的:嘿嘿……

    那笑容里,有报复得逞的快意,有蒙混过关的狡黠,还有一种小孩子恶作剧后的得意。我心头一凛,答案不言而喻。

    三哥肚子里有墨水,这在周沟村是公认的。

    他藏着一箱子旧书,但不敢明着看。

    最绝的是他那手珠算,噼里啪啦,不管多大的数目,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下,算盘珠子一阵清脆的碰撞,答案就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横梁上。

    他不想让这祖传(或许是他自己苦练)的手艺断了根,便开始在家里教李憨。

    昏暗的油灯下,三哥低沉的声音念着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李憨笨拙地拨拉着一个老旧的算盘。没过多久,这小子就开始在我面前显摆:

    叔,你听着啊!‘六上一去五进一’,‘七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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