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形,走廊布满瓦砾。惊恐的哭喊、绝望的呼救、建筑结构持续崩塌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
在顶层的废墟边缘,几块巨大的混凝土板交错着,形成一个狭窄、布满灰尘的空间。林墨被压在下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浓烟稍稍散去一些,透过扭曲钢筋的缝隙,他看到了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火光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空茫的灰烬。
苏青……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那个冲进火场的身影,那个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孤灯又将他驱逐的身影……所有的算计、操控、赎罪的执念,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座自己亲手参与建造的囚笼。也好。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城市的另一端,一列深夜的城际列车冲破雨幕,驶向未知的远方。
硬卧车厢里,小葵在简妮怀中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但呼吸均匀。简妮轻轻拍着女儿,目光投向车窗外。连绵的雨线模糊了夜色,只有远处地平线上,一点异样的红光顽固地亮着,那是千羽城燃烧的余烬。它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终被更深的夜色和雨帘彻底吞没。
她低下头,摊开手心。那枚小巧的桃花胸针静静躺在那里,冰冷的金属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花瓣边缘的磨损清晰可见,仿佛承载了太多说不出口的秘密和伤痛。她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合拢手指,将它紧紧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不知道这枚胸针最终会指向何方,但她知道,有些重量,必须有人承担。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在这片废墟之上,寻找一点微弱的光亮,照亮女儿前行的路。
李薇的病房在城市的另一家医院高层。单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她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氧气面罩覆盖着大半张脸。陈风意外的噩耗和千羽城崩塌的新闻如同无形的重锤,彻底击垮了她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
病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枚冰冷的、带着雨水湿气的物件被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面上。
是那枚桃花胸针。
门缝合拢,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远去。
几乎在脚步声消失的同时,心电监护仪那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骤然拉长,变成了一声尖锐、悠长、仿佛永无止境的——
嘀……
刺耳的忙音穿透病房的寂静,在冰冷的灯光下固执地回荡。屏幕上的心电图,拉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雨水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千羽城的残骸。警戒线的黄色塑料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巨大的建筑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骨架,扭曲的钢筋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破碎的玻璃像凝固的泪珠。消防水柱冲击着余烬,腾起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烟雾,与铅灰色的雨云融为一体。
在B层爆炸中心附近,一堆覆盖着厚厚灰烬和扭曲金属的瓦砾深处,一只缠着焦黑绷带、布满狰狞疤痕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几块碎石被拨开。
苏青的脸露了出来,半边被烟熏火燎得漆黑,面具早已不知所踪,暴露出的疤痕在雨水和灰烬的覆盖下显得更加可怖。但她的眼睛,在废墟的阴影里,却异常地亮。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她望着头顶那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感受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的刺痛。
没有解脱的狂喜,也没有重获新生的激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虚无的空茫。恨了那么多年,执着了那么多年,最终,她和她的牢笼,她的敌人,她的过去,一同埋葬在了这片废墟之下。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不知哪里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放弃了,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