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营长李晋忻
后,他还继续向南跑,跑到了广州,他把身上带的金条全换成了美元,买了两张去台湾的船票。在等船期的同时,他托人去湖南捎话给万玄华:赶快来广州,去台湾。但李晋忻踏出去的一只脚,却被万玄华死拖硬拉给拽了回来,不仅她不愿意离乡背井,而且也不让他去,这次野马终于成了家驹。
我对李晋忻老人和至今风韵犹存的万玄华老太太散布了个谬论,不同出身、不同信仰的人,千万别走串了领地,只要你是爱国的,你就尽管呆在你所属的阵营中,否则,将会成为何种政治的牺牲品。
他们这对老夫妻听了后没吭声,但显然他们是明白我的意思。我在想是否我把他们当初的动机和选择估计简单了?
儿女们说,父亲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被母亲年轻时的美貌迷住了,所以寸步难挪。实际上,或许他们真有他们当时的想法,历史是个谜,人在谜中不更是个谜中谜吗?
李晋忻在湖南的乡间,厮守着缠绵万般的妻子,默默地当了个小学老师。如果他真是默默的话,也许就一生平安了。可他哪是个甘心沉默的人?
上世纪60年代初,全国又刮起了一个运动。对运动所有的观点,李晋忻基本采取回避的态度,但唯独听到“国民党不抗日”这个论点,他发言了,他说这种说法不对,国民党抗过日。自投罗网、引火烧身,他撞在枪口上了。可在高压下,他仍然是这句话:说国民党千般罪万般过,我都没意见,但说国民党没抗日,我不承认,因为我就是国民党员,我就抗过日。
李晋忻的抗日战争基本“白打了”的说法,就是此地而得来的。因为他“混淆历史黑白”替国民党唱赞歌,所以被判极刑。极刑就是杀头,就是让他一生彻底地空白。
临到死,大概每个人都会“垂死挣扎”一番,李晋忻冷静下来,想起他在北平军调处当参谋时,曾救过共产党的记者,于是他把这个重大情节申诉上去,以求宽大。
那个共产党的记者后来肯定有了相当地位,因为李晋忻一说出他的名字,经查确实,李就由死罪变成了10年徒刑。
“呵呵……”李晋忻老人轻轻地淡淡一笑。
就在他这声淡笑中,一切都过去了。
当笔者和湖南文艺出版社前纪实文学室的主任李一安,乘坐“伏尔加”,沿着一条窄得不能再窄的田间土路,开到最尽头,车到山前已无路时,我们看到了桑榆暮景中老人的身影。老人向我们迎过来,我们情不自禁地紧紧握手,这握手,是否意味着漫漫迢迢跨越了几十年的历史苍茫,一道深深的沟壑在慢慢弥合?
也许有人问,李晋忻不是也被重新发现了吗?你们出版社都组织作家去写他了。
我的这部介乎历史和文学之间的纪实专著,真能起到这个作用吗?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