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下得没完没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城中村特有的腥臭,狠狠砸在周凡脸上。他像条死狗一样蜷在烂泥坑里,眼镜早就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世界只剩下模糊扭曲的光斑和嗡嗡的耳鸣。一只沾满污泥的廉价运动鞋,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碾在他左脸颊上,把半边脸都压进了冰凉滑腻的泥浆里。
操!就你这怂包样儿,也敢替那老东西出头一个染着黄毛、脖子上挂着廉价金属链子的混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凡鼻尖,他妈的欠钱不还还有理了今天不把棺材本吐出来,老子连你一块儿卸了!
旁边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家伙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还跟着起哄:黄毛哥,我看这小子皮痒得很,再给他松松骨
脸颊被鞋底死死碾磨着,火辣辣的疼混合着泥土的腥味直冲鼻腔。周凡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只是踩在背上的脚更加用力地一蹬,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一股浓重的屈辱感,像毒藤蔓一样从胃里绞缠着往上爬,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混着雨水流进喉咙,又咸又涩。
他今天下班,只是想抄个近路回家。昏暗的巷子口,正撞见这群混混在围殴巷口开小卖部的李大爷。李大爷佝偻着身子,死死护着怀里一个破旧的帆布包,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周凡认得那眼神,跟他每天在写字楼格子间里看到的,被生活压垮的麻木眼神一模一样。一股莫名的血气冲上头顶,他喊了一句:住手!你们干什么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周凡,一个在宏远建材公司后勤部混了五年、工资勉强糊口、连女朋友都嫌弃他没出息的社畜,凭什么出头凭什么愤怒像困兽在胸腔里冲撞,撞得他骨头缝都在疼,却又被更深的无力感死死摁住,动弹不得。他恨这群欺软怕硬的渣滓,更恨此刻只能像烂泥一样被踩在脚下的自己。
就在混混们刺耳的哄笑声和黄毛更加用力的践踏中,就在那浓得化不开的屈辱和愤怒即将把他意识彻底吞噬的刹那——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墨汁般浓稠的雨幕,将狭窄的陋巷、狰狞的混混面孔、泥泞的地面,瞬间映照得如同鬼蜮。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整条巷子的破旧门窗都嗡嗡作响。
周凡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这道惊雷硬生生劈开了!
不是幻觉。
眼前被泥水糊住、模糊扭曲的世界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支离破碎、却又带着毁天灭地威势的画面,如同狂暴的洪流,狠狠冲垮了他平凡二十多年构筑起的认知堤坝。
九天之上,罡风猎猎。他身着玄底金纹、绣着无数雷霆符箓的威严神袍,立于万顷翻滚的雷云之巅。下方,是渺小如蚁的凡尘。他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眸子,开阖间电光四射,淡漠地俯瞰着人间山河,视万物如刍狗。那是绝对的、高高在上的神性视角。
云雾缭绕的仙山道场,清光流溢。一个须发皆白、身着朴素道袍的老者盘坐于青石之上,声音温和却字字如雷,烙印心间:九霄应元,掌雷霆枢机,行天之号令。赏善罚恶,代天行刑,此乃汝之权柄,亦为汝之枷锁。心存一念之仁,则神威不损;若行悖逆天道之举,劫火自焚,万劫不复……
无边无际的惨烈战场。法宝神光撕裂苍穹,巨兽的咆哮撼动大地。他身化一道撕裂混沌的紫色雷霆,裹挟着三十六尊顶天立地、或狰狞、或威严的雷部神将虚影,轰然撞向一片遮蔽了半个天穹的恐怖阵图。阵图核心处,一个模糊却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道人身影若隐若现。惊天动地的爆炸光芒中,他听到自己那冰冷、宏大、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通天汝逆天而行,阻挠封神,今日便以这紫霄神雷,断汝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