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师。”
“请讲吧,老师。讲个鬼故事。”
“这从哪儿开始?”期蒂芬打开另一本书,问道。
“莫再哭泣,”科敏说。
“那么,接着背下去,塔尔博特。”
“故事呢,老师?”
“呆会儿,”斯蒂芬说。“背下去,塔尔博特。”
一个面色黧黑的少年打开书本,麻利地将它支在书包这座胸墙底下。他不时地瞥着课文,结结巴巴地背诵着诗句:
莫再哭泣,悲痛的牧羊人,莫再哭泣,
你们哀悼的利西达斯不曾死去,
虽然他已沉入水面下……[19]
说来那肯定是一种运动了,可能性由于有可能而变为现实[20]。在急促而咬字不清的朗诵声中,亚理斯多德的名言自行出现了,飘进圣热内维艾芙图书馆那勤学幽静的气氛中;他曾一夜一夜地隐退在此研读[21],从而躲开了巴黎的罪恶。邻座上,一位纤弱的暹罗人正在那里展卷精读一部兵法手册。我周围的那些头脑已经塞满了,还在继续填塞着。头顶上是小铁栅围起的一盏盏白炽灯,有着微微颤动的触须。在我头脑的幽暗处,却是阴间的一个懒货,畏首畏尾,惧怕光明,蠕动着那像龙鳞般的裙皱[22]。思维乃是有关思维的思维[23]。静穆的光明。就某种意义上而言,灵魂是全部存在,灵魂乃是形态的形态[24]。突兀、浩翰、炽烈的静穆:形态的形态。
塔尔博特反复背诵着同一诗句:
借着在海浪上行走的主那亲切法力[25],
借着在海浪上……
“翻过去吧。”斯蒂芬沉静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您说什么,老师?”塔尔博特向前探探身子,天真地问道。
他用手翻了一页。他这才想起来,于是,挺直了身子背诵下去。关于在海浪上行走的主。他的影子也投射在这些怯懦的心灵上,在嘲笑者的心坎和嘴唇上,也在我的心坎和嘴唇上。还投射在拿一枚上税的银币给他看的那些人殷切的面容上。属于恺撒的归给恺撒,属于天主的归给天主[26]。深色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一个谜语般的句子,在教会的织布机上不停地织了下去。就是这样。
让我猜,让我猜,嗨哟嗬。
我爸爸给种籽叫我播。[27]
塔尔博特把他那本阖上的书,轻轻地放进书包。
“都背完了吗?”斯蒂芬问。
“老师,背完了。十点钟打曲棍球,老师。”
“半天儿,老师。星期四嘛。”
“谁会破谜语?”斯蒂芬问。
他们把铅笔弄得咯吱咯吱响,纸页窸窸窣窣,将书胡乱塞进书包。他们挤作一团,勒上书包的皮带,扣紧了,全都快活地吵嚷起来:
“破谜语,老师。让我破吧,老师。”
“噢,让我破吧,老师。”
“出个难的,老师。”
“是这么个谜儿,”斯蒂芬说:
公鸡打了鸣,
天色一片蓝。
天堂那些钟,
敲了十一点。
可怜的灵魂,
该升天堂啦。[28]
“那是什么?”
“什么,老师?”
“再说一遍,老师,我们没听见。”
重复这些词句时,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了。沉默半晌后,科克伦说:
“是什么呀,老师?我们不猜了。”
斯蒂芬回答说,嗓子直发痒:
“是狐狸在冬青树下埋葬它的奶奶[29]。”
他站起来,神经质地大笑了一声,他们的喊叫声反应着沮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