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三世界与革命 3
进行激进的战斗手段,而这种战斗行为,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研究分析。当初的乌托邦理想如泡沫散灭之后,许多人又回到——或可说转向——左派的老路上去(如法国的社会党,即在此时重整,意大利共产党是另外一例),而如今的左翼党派,在年轻新鲜血液的注入后,也颇有部分振兴的气象。这既是一场知识分子的运动,自然也有许多成员被拉入学术圈的阵营,在美国的学术界里,便因此造成政治文化激进分子空前地众多。另有部分人,则视自己为继承十月传统的革命者,遂纷纷参加或重建列宁式训练有素的小团体,最好是秘密性质的“先锋”型干部组织为佳,以向大型团体渗透,或以恐怖行动为目标。于是在这方面,西方与第三世界合而为一,后者也有数不尽的非法战将,磨拳擦掌准备以小团体的暴力,补偿前线大规模的败退。70年代的意大利,曾出现各种名目的“红色旅”,可能便属于布尔什维克一系在欧洲最重要的劲旅。于是一个奇特的秘密世界从此冒出,在这里,国家主义的行动团体,与社会革命意识的攻击部队,共同在国际密谋网中相结合。其中有“红军”(一般规模甚小)、有巴勒斯坦人、有西班牙巴斯克叛乱分子、爱尔兰共和军,以及其余形形色色各路人马,并与其他非法地下网络相重叠,同时又为情报组织所渗透,受到阿拉伯与东方国家所保护,必要时甚至予以援助。
这是一个大千世界,是谍报小说恐怖故事作家笔下最好的素材,对后者来说,70年代真不啻黄金时光。这是西方历史上残暴与反恐怖行为并行的最黑暗时期,这也是现代残虐暴行的黑色时代。死亡与绑架者的魔爪伸延,还有那标志不明、使人“神秘失踪”的汽车横行——可是人人都知道那些车辆来自军警、来自特务谍报单位、来自已经脱离政府掌握,更别说民主手段能控制的超级组织。这是一场难以启齿的“肮脏战争”。甚至在拥有深厚宪法程序传统的国家,如大不列颠,也可见到这种不堪手段的运用。北爱尔兰冲突初起的早年,便曾出现过相当严重的状况,引起“大赦国际”(AmnestyInternational)关切,纳入其有关虐待状况的报告书中;而最恶劣的例子则出在拉丁美洲。至于社会主义国家的情况,虽然并没有太多人予以注意,不过它们却并未受到这股邪恶风气的感染,它们的恐怖时代已经抛在背后,国境内也没有恐怖分子活动。只剩下一小群持不同政见者深深知道,在他们的处境之下,笔的力量远胜于剑。或者可以说,打字机的威力(再加上西方公众的抗议支援),远胜过炮弹的破坏力量。
60年代末期学生的反抗运动,是旧式世界革命的最后欢呼。这个运动,从两方面看皆具有革命意义。其一,在于其古老的乌托邦理想追寻,意欲将现有价值观做永久性的翻转,追求一个完美的新社会。其二,在其诉之以行动的实际运作方式:走上街头,登上山头,架起防栅,爆炸袭击。这也是一股国际性的革命运动,一方面因为革命传统的意识思想,从1789-1917年,始终是普遍性国际性的追求——甚至连巴斯克主张分离运动的自由党,这种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团体及60年代的标准产物,也宣称自己与马克思有些瓜葛。而另一方面,也因为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个世界真正成了一个国际性的社会——至少在那些高谈阔论思想意识的学生圈里,世界的确是一家了。同样的书刊,纷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罗马、汉堡各地的书店出现,而且几乎同时出现——1968年时,马尔库塞的著作,更是这些书店架上必备的一本——同样的一群革命者,穿过大陆,横渡大洋,从巴黎到哈瓦那、到圣保罗、到玻利维亚。60年代末期的学生,是将快速廉价的电传视为理所当然的第一代人。索邦(Sorbonne)、伯克利(Berkeley)、布拉格,无论何地有事,学生群都能毫无困难地立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