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世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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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大跃进”的成就惊人,再加上其日趋国际化的现象,不仅使得旧有的单一第三世界观点不再适用,更将第三世界的所有民众有意识地带进了现代世界。面对这个新世界,他们不见得喜欢,事实上如今风行在某些第三世界国家的所谓“原教旨主义”团体——以伊斯兰地区为著,但也并不仅限于伊斯兰国家——以及其他一些在名义上属于传统派的运动主张,根本上便是向现代化挑战反抗的一种行动(需要正名的是,并非所有原教旨主义派别都如此)。不过反对尽管反对,他们却都知道,如今自己身处的世界已经跟其父辈面对的世界完全不同了。这个新世界,是随尘土满天的乡间小路上的巴士及卡车,以及石油泵和装电池的晶体管收音机来到他们面前的。晶体管收音机将一个崭新的世界带到他们眼前——对那些不识字的小民来说,传入耳中的广播电波,有时甚至还是以他们没有文字的方言出现。虽然收听广播是移居都市者才能享有的特权,可是除此之外,本人若不曾在城里打过工,几乎也都有个三亲四友住在大城市,在那儿讨生活打天下。因为乡间人口以百万计地拥向都市,甚至在以农村为主的非洲,动辄三四十万人口的都市如今也不少见——如尼日利亚、扎伊尔、坦桑尼亚、塞内加尔、加纳、象牙海岸、乍得、中非共和国、加蓬、贝宁、赞比亚、刚果、索马里、利比里亚等。于是村镇与城市密不可分,紧紧相结。甚至连最偏远的地方,如今也生活在塑料板、可乐瓶、廉价电子表、合成纤维的世界中了。而在奇妙的历史逆向反转之下,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竟然也开始在第一世界里推销它们本土的技能。于是欧洲城市的街头,可以见到一小群一小群南美安第斯山脉来的印第安游民,吹弄着他们的感伤的笛乐。纽约、巴黎、罗马的人行道上,则有西非的黑人小贩,售卖各色小玩艺给西方大城里的居民;正如这些大城市民的先祖,曾前往黑色大陆经商一般。
凡是大城,自然便成了变化汇集的中心点,别的姑且不论,大城市照定义天生便代表着现代。一位来自安第斯山区的移民,便经常指教子女道:“利马进步多,刺激也多。”(Julca,1992)也许进城之后,乡下人还是用老家带来的工具为自己建立起遮风蔽雨之地,盖起一片片跟种田的家乡无异的破屋茅舍。可是城里毕竟太新奇了,充满了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务,眼前的一切,都与过去如此地不同与矛盾。在年轻女人身上,这种变化的感受尤其显著。于是从非洲到秘鲁,都对女人进城之后,行为就变了样的现象发出同声悲叹。一位由乡下进城的男孩子,便借用利马一种老歌(huayno)唱出了抱怨之声:
当年你由家乡来,是个乡下小姑娘;
如今你住在利马,秀发梳得像个城里妞;
你甚至还说:“请”等等,我要去跳个扭扭舞;
别再装模作样,别再自以为神气,
你我眉梢发际,其实半斤八两。
(Mangin,1970 pp.31-32)
其实就连乡间,也挡不住这股现代意识之流的波及(即使连尚未被新品种、新科技、新行销、新组织席卷的农村生活,也不能幸免),因为从60年代起,亚洲部分地区,已有因科学选种而兴起的谷物耕植“绿色革命”,稍后,又有为世界市场开发成功的新外销农产品。大宗航空货运的兴起,以及“发达”世界消费者的新口味,是这一类易腐坏产品(热带水果、鲜花)及特殊作物(可卡因)成为外销农作物新宠儿的两大原因。农村因此所受的影响,绝对不容低估。新旧两面的冲激,在哥伦比亚亚马孙河边区一带最为激烈。70年代,该地成为玻利维亚和秘鲁两国大麻的中继站,在此炼制成可卡因。这一新天地的出现不过几年工夫;是由不堪国家及地主控制而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