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逢经行客
落入潭中,不知怎地随着水波漂到了这里,本想寻个出口,顺着石碑走着走着便遇见你了。
”栖朝见这病秧子一副茫然的模样,应该也不大认识路,心中希望浇灭了大半。
孟千觉边听边琢磨着怎么把湿透的衣袖拧得更干些,手中动作一顿:“石碑?什么石碑?”“那石碑上写着‘几何荣枯道,得此浪衔潮。
’”“浪衔潮?”孟千觉向栖朝走近一步,忽然嗅到淡淡的酒香。
这味道应该是极品的天庭御酒,她是何身份?他心中本就疑虑重重,现下又多一重。
栖朝见他眸光凝驻,瞳仁颜色被映得更清楚,似是无法探及的漆黑夜空,看不见浩瀚银汉流转,只在黑夜尽头闪着一点孤星。
浪衔潮乃东海禁地。
潮汐之理,实乃天地日月相与为用。
混沌初开之际,阴阳失序而万物失和,四海浊涛翻涌,骇浪滔天。
相传自东海海底曾出现过一道巨大的水柱,霎时间海沸山摇,神光四现,浮出一颗衔浪珠来,各方浪潮行至此处都化为平流静水。
片刻后,那珠光渐暗,消散于东海深处,无人知其去向。
此后皆是日月因循,潮汐有信。
直至数万年前,东海龙王在海藏中发现了这块刻有“几何荣枯道,得此浪衔潮。
”的石碑,捋着龙须火急火燎地呈奏上天,彼时恰巧碰上斗姆元君提着孟千觉的衣领来向天帝告状,场面一度混乱。
孟千觉也因此侥幸逃过一罚——斗姆元君听得此等奇闻,一个眼神儿都没留给刚摔了她紫光金印的孟千觉,衣袂翻飞着下东海看热闹去了。
众仙各显神通都无法撼动这结界分毫,反激得它怒卷起万顷碧波凝成坚冰,转瞬在石碑周围竖起高墙。
几位姗姗来迟的老神仙惊呼:这是上古结界,切不可强行破除。
老龙王别无他法,只得把此处供为东海禁地。
栖朝久居南境,对这些海底秘闻知之甚少。
孟千觉却不同:一则这浪衔潮帮他逃过了斗姆元君的责罚,荣登他自创的《倏永记功榜》小本本前列;二则这段历史后来被补载入《天庭史笺》新卷中,成为天庭仙家子弟的考校内容。
他心绪流转,忽觉暖意乍现,屏息向内一探——神力竟正在恢复。
丝丝缕缕的暖流从筋络骨隙渗出来,极为缓慢。
聊胜于无,他至少不会冻死在这里了。
“那石碑在何处?劳烦引路。
”栖朝领着孟千觉一路往回寻,边走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儿应该是东海。
我刚刚看到了黛菱草,那东西娇贵的很,只生在东海。
”孟千觉答:“是了,东海养着这么多闲虾冗蟹,海水都咸得要命。
”一盏茶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浪衔潮前,石碑静默地立在那儿,看上去像个入定的老禅修。
栖朝盯着粗糙古朴的碑岩,多瞧出了一些矍铄。
“世间各方虎窟龙潭,只有东岳黑龙潭的潭底通向东海。
有吞心肺噬魂魄的五条黑龙盘踞于内,凶险异常。
”孟千觉问:“它们没有为难你吗?”“我来时并未见着什么黑龙,不过……”栖朝见他双唇翕张间冒出白色雾气,脸色更苍白了一分。
“小兄弟,你没事吧?”又是这个称呼,孟千觉斜睨栖朝一眼,却对上了她眼底的关切与担忧,恍然间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
他在过往光景里吃力地摸索了一番,纷繁思绪辗转于心海,微弱神力流转于百骸,它们纷至沓来而碰撞在一起,又在刹那间消弭,捉摸不到踪影。
孟千觉感到一丝莫名的伤感,草草将心念收回了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