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打老婆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邻里街坊都知道。
安秀云忍气吞声,不过指望着儿子大了可以成为依靠。
可俞承斌在父亲的阴影之下长大,也逐渐长成了另一重阴影。
就这样,先前他还好意思在小卖部里侃大山、吹牛皮,花着家里的钱请客摆谱。
安珏只觉内里像灌了一桶汽油,火气窜起来,顶得额角突突乱跳。
她边洗手边说:“奶奶,你先去睡,晚了又要睡不着。
猪蹄汤我来炖,橱柜里当归和枸杞还有吗?”“剩得不多,还够用……反正也睡不着了,让奶奶做完吧。
”安珏想了想,不再坚持:“那好,明天我去给姑姑送午饭,你就在家休息吧。
”“明天星期六,你不是要去嘉海练琴吗?”“梁老师可以帮忙调时间,早晨八点上课,中午前就可以回来。
”“哎,那不是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平时读书就到那么晚,好不容易放个长假……现在的孩子不容易,你赶紧洗漱一下去休息啊。
”走出厨房,门前水池里堆了几盆未洗的衣服,水龙头上挂着丝袜,鹅卵石般大大小小的肥皂碎块装在里头。
过去她总想着把这些零碎快点用完,就可以换上新肥皂了。
可它似乎怎么也用不完。
就像生活里隐晦的疼痛,一直悬停在那里,无法消失。
为了不让奶奶发现,安珏特意把搪瓷盆端到水池尽头去洗。
洗到一半,出水量锐减,阀门开到最大也无用。
水龙头是共用的,同时有人开闸才会如此。
可这么晚了会是谁?雾霾缭绕,安珏凝神看过去,看不清。
那厢水声泠泠,时断时续,大约是在洗脸。
男生没有回头,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就走了,干脆随意的姿态,立刻让安珏想到了那个人。
也是这样一个可见度极低的夜晚,那双亮到璀璨的眼睛。
出神间,水出如瀑,漫过了池子。
安珏慌忙拧紧水龙头,涟漪波动,盆底的两只鲤鱼俨然如生。
她心乱如麻,难道气昏头,眼睛花了?也不知道中的什么邪。
一整珏都没怎么好睡,索性不睡了。
翌日天还没亮,她就坐城际大巴去了嘉海。
学钢琴这件事,安珏启蒙很早,认谱又快,小学五年级就考完了十级,还上过当地晚报。
但这都还只是业余入门。
初二那年,新春习奏会结束后,启蒙老师说教不动了,推荐她去嘉海深造。
安珏眼珠发亮,但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
倪稚京恰好也在后台,对此大惑不解:“为啥呀,为什么不学下去啊?”“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
”倪稚京就看不惯她这副拧巴样,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欲求不好吗?“你现在是弹得很好没错,但山外有山,别总这么自以为是好吧?”“可我没有钱呢。
”倪稚京噎了一下。
那时她俩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同桌,说不上熟,但也绝不陌生。
首先倪稚京就不信安珏这样的女孩家里会穷,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穷,这个年龄也是最怕露短的。
可安珏就是那么平淡地说出来了。
过了几天,倪稚京偷偷尾随安珏去到小东巷,和奶奶撞了个正着。
往后她再也没主动提过钱的事情。
艺术这种区分剥削和被剥削的奢侈品,锦上添花可以,没有也行,都行。
对安珏而言,她错不起。
直到后来梁铮主动联络上了安珏。
那时梁铮刚从白俄罗斯回国定居,又有英皇演奏高级文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