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初痕
六月的雨来得突然。
鹿簌月抱着收齐的语文作业本,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小跑。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刘海,发梢黏在额前,痒痒的。
她停在拐角处,低头看着怀里的作业本——最上面那本已经被雨水洇湿了一角,蓝色的墨水晕开,像一朵小小的花。
"要纸巾吗?"声音从头顶落下,清冽如檐角滴落的雨。
她抬头,看见一只手递来一包浅青色的印花纸巾。
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是卷到肘部的白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小臂。
再往上——
她呼吸一滞,是沈停云。
上周刚转来的理科生,入学考试数学满分,作文却交了白卷。
传闻他性格冷淡,从不参加社团活动,却会在午休时独自在图书馆抄写《诗经》。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睫毛上还挂着雨水,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像撒了金粉。
"谢谢。
"鹿簌月接过纸巾,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腕,触感微凉。
沈停云没说话,只是略一点头。
她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本《陶渊明集》,书页间露出一枚银杏叶书签,叶脉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也喜欢陶渊明?"话一出口,鹿簌月就后悔了。
沈停云脚步微顿。
他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霭霭停云,濛濛时雨’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
”鹿簌月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夕阳把玻璃染成琥珀色。
她拉开抽屉,忽然怔住——
一本陌生的笔记本静静躺在里面,深蓝色封皮,右下角烫着一片银杏叶。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你眼睛的颜色,像我家收藏的那套雨过天青瓷。
"没有署名。
但字迹工整得近乎锋利,和图书馆借阅卡上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
鹿簌月跑到窗边,看见沈停云独自在球场练球,白衬衫被风鼓起,像一只将飞未飞的鹤。
她低头再看那行字,忽然笑了。
原来他也会写错字——"收藏"的"藏",少写了一撇。
"所以他就这么把笔记本塞你抽屉了?"黎栖梧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
鹿簌月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笔记本的扉页。
她们坐在学校后门的老槐树下,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啧啧,理科生的浪漫。
"黎栖梧眯起眼睛,"不过你怎么确定是他?万一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学弟呢?"鹿簌月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借阅卡。
"上周四,他在图书馆借了《陶渊明集》。
"她指着卡片上的字迹,"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黎栖梧凑过来看,忽然瞪大眼睛:"等等,这卡上还书日期是明天!"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往图书馆跑去。
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沈停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正是那本《陶渊明集》。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与鹿簌月撞个正着。
"你的书。
"她气喘吁吁地把借阅卡放在桌上,"明天到期。
"沈停云看了看卡,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忽然从书页间抽出一片银杏叶书签,轻轻推到她面前。
叶子上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明天下午三点,古籍区,教你纠正陶渊明的句读。
"鹿簌月捏着书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