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他把二百字的功课写完。
”袭人连声应着,她这才出门回去,走得裙裾生风。
谁知刚回屋里,便见赵姨娘正拉着大丫鬟侍书闲话。
见她回来,赵姨娘却不知怎地,半点好脸不给,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脸道:“正经兄弟,读书习字倒不关照,倒上赶着巴结那些金贵人!”贾探春登时拧眉道:“青天白日的,姨娘又说起这些话不着际的话来!”“前些天老爷让环儿学,怎么不见你教他?”赵姨娘将那案台一拍,道:“宝玉挨了打,你倒巴巴的上去陪读了。
人要你陪不成?三番五次的去,也不带搭理你的!亲兄弟不看一眼,倒是爱贴别人的冷屁股!”探春气的发抖,道:“我却不知兄弟还分什么正经不正经!更何况环儿本比二哥哥小五岁——父亲前些时候才说要让二哥哥去应试,可让环儿去应试不曾?姨娘这般攀扯,又有什么道理?”赵姨娘却又道:“环儿的鞋子袜子可见你动了一针一线不曾?前些日子你倒是把好料子都做给宝玉那里去了!横竖好料子也来不了我那儿,便连你胳膊肘也往外拐!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却有什么用?如今还没出阁就这般外道,往后攀了哪些高枝,怕便是连娘姓什么都忘了!”这番话恰似淬了毒的针,扎得探春脸色煞白,眼泪噗嗖嗖直掉下来,道:“我是天生该做鞋子的奴才不成?老太太、太太给我的料子,我闲时便做一两双,爱给哪个兄弟,就给哪个兄弟。
我略和太太、宝玉走的近些,姨娘就来说这些话,说给谁听呢?谁不知道我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她忽然一跺脚,发狠道:“娘不娘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有太太一个母亲!”说着便不管赵姨娘的反应,一气跑了出去,直到湖边方才停下。
探春呆坐湖边青石之上,半晌方觉手中仍紧攥着那卷《论语》,信手翻开,恰见:“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墨字如真,刺得她心头一痛——她虽常日里嘴上都是对着赵姨娘“姨娘”“姨娘”的称呼,却又如何能真正忽视母情?这“敬而不违”四字,恰对着她方才的顶撞。
她看的气苦,便又翻了翻,却是:“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用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不由嗤笑两声,笑声未落,书上却已湮了两三点湿痕。
抱书独坐间,忽闻“扑棱”一声,抬眼却见一只飞鸟掠过枝头,转瞬飞越高墙,直往蓝天去了。
飞鸟早已不知踪迹,她却仍望着那粉墙黛瓦,久久出神。
却说时近亥时,浮云闭月,夜色如墨。
迎春一行人逶迤行至拒马河畔。
逐英哨音高唤,不多时便隔水来了渡船。
老船夫撑篙近岸,眯眼打量道:“这般时辰?客官往哪里去?”逐英抱拳笑道:“劳驾,我们往曹县去。
只是”说到此处,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量道:“我等行踪,还往船公您遮掩则个。
这四匹马,除却这白驹,剩下这三匹权作船资,如何?待我们到曹县时,还望您帮我们找个私贩盐船载着我等往沧州去。
”船夫闻言又打量了逐英几眼,接着看了看马,随后笑道:“好嘞。
船小易翻,老夫先把这马带着运到隔岸安置,再来接应。
”又指逐英道:“小郎君随我走一遭。
”逐英笑应,便随这船夫交接一趟,又回来接上迎春等人,便开船顺流去了。
众人奔波一天未有休息,上船后靠着行李倒了一片。
逐英取出干粮分与众人,又将新置的水囊递给迎春,道:“新买的。
身上怎样?可还撑得住?”贾迎春自幼锦衣玉食、娇身惯养,如何受过这般奔波之苦?此刻腰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