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了抿唇,瞥了一眼玻璃窗,见室内凤姐正在和贾琏笑着说些什么,正拉拉扯扯向内房去。
他便收回了目光,足下不停,便回了寡母李纨之处。
进了门便见李纨在灯下抄书,见他回来了,将笔一搁,拢了拢起身。
大丫鬟素云早迎过来帮他宽衣,又招呼小丫头们端洗漱盆子来。
待沐浴完毕,贾兰上了暖塌,李纨坐在塌边,叫了素云拿了些针黹来,接了过来一边绣起来,一边问贾兰在今天的事。
贾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歪过脑袋和李纨说道:“娘,今儿我读见前朝陈氏要改嫁,朱夫子虽然劝她不要改嫁,却还在那里说守寡是‘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
’我想世风如此,哪里便迂阔了。
”他讲到这里,凑近了些李纨,嘿嘿笑道:“我看娘虽是守寡,过的却也不错嘛。
倒是薛大哥听我这样讲还说我不对,道理不是这样说的。
”李纨的针脚乱了两步,却也未管,只是把织绣放了下来,垂了垂眸子,抚着贾兰的头:“这样啊。
”她又问:“那薛表哥是怎么说的?”贾兰诉说本意是让李纨赞同自己,听闻此言睁了睁眼睛,惊讶道:“娘?”李纨逆着灯火,笑的温婉:“前些天还听凤哥儿说你薛表哥去了学堂,学风都变好了。
听你和他讨论学识,娘也欣慰。
”贾兰道:“是了,薛大哥可好了,问什么都会的。
做人也是一流”他在那里念叨着“薛蟠”的好处,讲了好一会,却不见应和。
抬头找李纨时却见她的脸庞浸在了阴影里。
他便喊了一声。
“娘。
”李纨颤了一下,伸手给他拢了拢被子,道:“今儿抄了一天的书,精神头有些不好,娘有些乏了,兰儿也该睡了。
”便起身招呼小丫头来待夜,起身出去了。
到了厅堂,她先招呼丫鬟婆子们去睡下,又安排好守夜,便回房把收拾好的《清静经》又拿出来誊写。
灯影绰绰,蜡烛咽泪无声。
暖光融融,衬得她素色的衣服也是明媚。
光色铺陈开来,只见案前女子一弯远山眉,一对水杏眼。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是正好年华。
夜已浓了,窗外只是窸窣有些风声。
忽然远处爆出一阵笑声来,是贾琏的,其中夹杂着一些王熙凤的音色。
那声音明明是从隔院传来,却恍若丝线似的,缠缠密密,直绞的李纨的笔头有些滞涩。
却也无妨,这笔头已经调笑牵扯多年了。
带着浓墨的笔尖越写越枯,她却没有再沾墨。
笔墨无色,她还在那里写。
却不是经文的内容了。
而是——“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