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前后,连着下了三日的雨,天初晴,渐暖。
临都城五十里外的菩萨坡,趁雨歇,一队先头兵已开始如火如荼的挖壕建营。
他们一刻不敢耽搁,生怕手下功夫慢,误了巡防营的弟兄途经此地休整。
背山坡的疏林边,一条长沟才刚挖至小腿深。
埋头挥铲的,是半月前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他正刨的起劲儿,忽见黄土中露出一角破席。
新兵好奇,伸手便扯了两下,这一碰不要紧,哗啦啦扯出一堆掺着血渍的泥,再仔细瞧了两眼那下头埋的,刹时瘫软在地。
“死人,死人了”新兵边爬边嚎,一副惊恐惨白的脸像是从地狱中飘出来的小鬼,吓得其他人避之不及。
好不容易见着领头的,新兵嘴角一抽,似笑非笑瞪起一双可怖的眼,最后,攒足了力气吐出一句囫囵话:“老大,好多的死人。
”菩萨坡,形似驼峰的土山丘连绵不过十余里,因着山脚下埋了个半身的巨型石雕菩萨像而得名。
在百姓眼中,这里多少都是带些灵气的,不想有一日,灵净之地会被腌臜的腥臭味所污,更甚是沦为怪谈。
当看清混在血泥中一具具露着腐肉白骨的残尸时,常年征战的士兵都忍不住作起呕。
他们嘴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抬出二百一十三具尸体,还有一堆半肢断臂仍未匹配上主人。
京城外惊现无名尸坑,这已超出临都尹府衙门的查办范围,暮色四合时,大理寺和金吾卫赶到现场,接手这出惨案。
松油火把顺着长坡蜿蜒,昏明划夜,映着水洼光涟,似鬼魅略浮,森骨谄笑。
菩萨坡,死人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民间传言这样的死法或是巫术,以正破邪,是以镇压亡魂永世不得超生,更是永绝复仇之念。
半月后,案件水落石出。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竟是东宫,此后,百姓畏怕权势打压皆不敢再胡言。
“然后呢?”虞绾依着木栏,歪头看向隔壁那位同自己闲聊的落魄大姐。
关在这府衙牢狱中,清冷又枯燥,难得遇上个能聊到一起的,偏偏大姐说话又爱大喘气,真真比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还会留气口。
大姐是昨天午后刚抓进来的,牢中过了一夜,杂草铺的床磨得头顶松了发髻,她琢磨了会儿,想出个简单的发式。
手下利索,梳了个辫子,又用头绳收紧发尾。
“京城边儿上的泸村,去年过完中秋便迁了户。
没多久,那里起了座庄子,底下都在传,是东宫那位的别苑。
”大姐说着,压低了嗓子,探过半身凑近,“听明白了不!菩萨坡死人坑,埋的就是泸村二百多号村民,当初,他们不是迁户而是被屠了村。
”虞绾生在临都一户落魄的商贾之家,从小父亲便常常同她讲经商路上发生的奇闻逸事,那些听着稀奇,可都不如当下这桩叫人心惊。
大姐直叹“造孽”,手上仍没消停,将辫子一盘又顺手捡起根木枝别上去。
“哎~我也是倒霉,去刑场凑热闹随口呛了两句,不巧被巡查的衙门官差抓了来。
”“刑场?可是太子”十七岁正是好奇心盛的年纪,虞绾听到刑场二字莫名兴奋起,一张小花脸已贴在木栏上,杏眼闪光、满目新奇。
这事儿对大姐来说早没了新鲜劲,当个故事讲讲权当打发时间,可那小丫头一口一个“太子”,不免又叫她紧张了一下,“可不敢乱说!”她嘘着声,转着两眼往四周瞧了瞧,一切无常,这又再多说一句,“处死的是东宫掌事太监,上头那位只是落个‘失于觉察’的罪责,罚了俸、禁了足罢了。
”大姐过完嘴瘾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