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程曦闭着眼微微摇头,“就是想您啦,要是孙女以后嫁人了,哪还能像这样睁眼就看到您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程老夫人笑骂:“什么时候如此不知羞,嫁人的事也挂在嘴边上说!”手上却是更紧地将孙女揽在怀里。
整个国公府也就祖孙两人能说得上话,叫她怎么舍得自己膝下长大的小姑娘离家呢。
祖孙二人亲亲热热一同用过了早膳,程曦便借口还有女红要做,回了自己居住的海棠苑。
祖孙和乐的温馨固然让她贪恋,但连续多日的梦让她生出了几分警醒,不论是真是假,做好防备才是最佳出路。
让吉祥如意在门口守好,程曦提笔在纸上写下梦中的关键点:宫中、噩耗、归家。
自己将来会入宫,这一点程曦是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所以梦中之景多半是未来的预示。
祖父官拜一品国公领兵镇守西北,父亲在礼部任职,程家是京中少有的虚衔实权都牢牢握在手中的人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势。
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不论自己与上京哪户人家联姻都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嫁入皇家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
更别提如今太子地位稳固,还与自己年岁相仿,皇上必会将程家绑到东宫的大船上,日后能否回收兵权只看太子的本事了。
但梦中的自己竟然可以因祖母薨逝而归家……程曦闭上眼忍住心头的绝望,一旦入宫门几乎不可能有回娘家奔丧的机会,可自己竟然得了这样的恩旨,只能说明……擦干眼泪,她在纸上写下,“国公府已无人能主持大局。
”那么所谓的噩耗,多半也是其他亲人的死讯。
现在结局近乎明朗,程曦已是一头冷汗,这桩桩件件的线索杂乱得好像一团线,看似卷在一起却找不到头。
自己已经窥见了国公府倾颓的未来,却仍旧不知缘何,是有人蓄意陷害还是失了帝心?程曦捏紧手指,她要做好万全准备,步步为营。
吩咐好吉祥如意近来要多加留意府中的大小事,程曦便再度前往松晖堂,今日恰逢是祖母召见各位管事问事的日子,说不定也能找到些许苗头。
程老夫人正在翻阅着这一月来国公府各项事务的账簿,见孙女来了也不奇怪,招手让程曦坐到身边,又递给她一本厚厚的记录府中各项开支的账簿。
早些时候宋嬷嬷问了如意,说是小姐这几日多梦魇,寻了太医配置好的安神香囊给她,更是叮嘱要仔细给小姐守夜。
程老夫人瞥眼看向自己的心头肉,轻叹了口气。
曦儿这些日子眼见着心思重了许多,今日又主动提起婚事,多半是为此忧心,这孩子七窍玲珑心,肯定意识到了什么。
她自知孙女进宫已成定局,既然无法改变,只能多给孩子准备些家底,再言传身教些掌管中馈的方法,日后若是曦儿有造化能坐稳一宫主位,日子也好过些。
程曦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账本,眼神划过瑾兰苑一页的开支,眉心微皱,“瑾兰苑,上旬燕窝采买花费二十两?”又往前翻了几页,每月燕窝采买几乎都高达五十两到百两不等。
不轻不重地将账簿拍在桌上,手指轻点着桌面,程曦饶有兴味地看着掌管采买的管事。
约莫才一小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满头大汗,眼神涣散盯着地面,双腿不住地打着摆子。
程曦这才慢悠悠发话:“母亲身子一直不好,需要温补也不能急功近利,燕窝日后可以少备些,还得去请了徐太医来看看药膳方子有没有要重新修改的。
”管事直直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程老夫人并未发话,摆了摆手,屋内的人便自觉退了下去,只留祖孙俩说些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