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公主视他如父辈,对他十分敬重,有时也会跟他逗趣。他们之间的交谈,一向言语无忌。
我不止一次说过,公主拥有渊博的知识和宽广的胸怀,艾库也常说,欧乙拉公主是他见过的最不同寻常的女人。
年届古稀的艾库,外表看起来仍像五十多岁的模样,不仅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而且声若洪钟,行走如风。他与其他所有接到密信的人一样,默不作声地看过信,当着我的面将信烧掉,然后,我便离开了。
我回到家中时天色已微微发亮,公主看到我熬了一宿有点发红的眼睛,笑眯眯地叮嘱我去睡一觉。
我在兴奋当中,根本睡不着,稍稍闭了闭眼睛就起来了。
整整一个白天在平静中过去,夜幕再次降临时,艾库和其他人如同约好一样,不到半个时辰便齐集公主的府上。公主让我和索度夫妇注意外面的动静,我将茶壶送进去离开后,她关上门,与这些人商谈了很久。
他们当时谈了些什么我没听到,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他们当时的谈话猜出了八九分。我意识到,欧乙拉公主约这些人来,是为了商议营救兀鲁伯。哈里勒的态度使公主明白她没有可能说服这位年轻气盛的新王释放兀鲁伯,不得已,她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
当然,营救兀鲁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从一开始公主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幸运的是,她的识人之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艾库等人被她说服,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她。
整个的营救过程经过了一番周密的筹划,艾库甚至冒险动用了他的军队。在哈里勒回到撒马尔罕之前,艾库等人买通了狱卒做出劫狱的样子,将兀鲁伯救出撒马尔罕。兀鲁伯脱离险境之后,艾库等人也带着赛和他们各自的家眷离开撒马尔罕,往哈烈投奔沙哈鲁去了。
艾库和兀鲁伯当然不会忘记公主,他们当天晚上派人来接公主。但不知为什么,公主第一次表现出她性格中固执的一面,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她对使者说她身体不适,撒马尔罕到哈烈路途遥远,如果勉强成行,一来对她的身体不利,二来万一她在途中病倒,一定会连累兀鲁伯。
公主原本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她有这样的顾虑在所难免,她对使者的说辞也未尝不是实情。
至于我,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公主选择留在撒马尔罕根本另有隐情。
此前,她的确花费了无数心血才从狱中救出兀鲁伯,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便不想因为自己的逃离而使哈里勒迁怒于沙哈鲁父子。她必须承担她该承担的一切,只有这样,才有机会避免沙哈鲁与哈里勒之间的决战一触即发。
无论沙哈鲁,还是哈里勒,他们都是帖木儿王留在人世的最优秀的子孙,他们拥有的力量也是帖木儿帝国最可贵的力量。让这样两支可贵的力量在相互杀戮中消耗殆尽,绝非公主内心所愿。退一万步讲,就算沙哈鲁和哈里勒之间的决战不可避免,她至少也应该为沙哈鲁争取到相对充裕的时间,哈里勒长途奔袭,沙哈鲁就能为迎战做出最充分的准备。
为了沙哈鲁,她愿意用生命做一次这样的尝试。
这是其一。
其二,她同样了解哈里勒,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哈里勒不会轻易杀害她。沙哈鲁明于决断,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在哈里勒的手里,沙哈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不会轻举妄动。
目前的局势尚未明朗,王位之争犹在继续。与哈里勒相比,沙哈鲁尚且不具备绝对的优势,一切都存在变数。只是,公主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沙哈鲁回到撒马尔罕,成为帖木儿帝国新的主人。
对于兀鲁伯派来的使者,公主明确表明了态度。使者见自己实在无法说服公主,不得不出城向兀鲁伯复命。临行,公主托他给兀鲁伯和沙哈鲁分别带了一封她昨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