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时,沙乌可夫人已经在帐中等候我们多时了,夫人见欧乙拉公主脸色微红,香汗涔涔,不觉笑道:“都说公主从容庄静,高不可攀,其实骨子里仍像孩子一样贪玩。”
欧乙拉公主回以微笑,忙着梳洗打扮,并不回避夫人。这工夫,阿依莱躺在东侧的地毯上,睡着了。
公主坐在梳妆台前让我给她梳头时,夫人走到公主身边坐下来,注视着公主的侧影。公主的侧影像美玉雕成的塑像一样润洁精致。
“公主。”夫人欲言又止。
公主的头发抓在我的手里,她的头不能转动。她从镜子里向夫人露出笑容,彬彬有礼地问:“您有话要对我说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您随便聊聊。”
“您的意愿,我一定奉陪。”
夫人嘴上说聊聊,却不急于开口,晶亮晶亮的目光在我身上睃来睃去,那样子,像我在书中看到过的奴隶主,正在评估一个奴隶的价值,只是没有让我张嘴察看我的牙齿。
我将公主两边的头发固定,中间结成像云朵一样稍显蓬松的发髻。刚才游园时,我想到一种别致的发型,公主从来不反对我在她的头上进行任何试验,对于我的顽皮,她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宽容。说真的,若非她的一味娇纵,我恐怕很难将我的构思——哪怕是荒诞的——付诸实施。我敢保证,公主梳着这样的发型参加今晚的宴会,一定会让男宾们为之心动,女眷们为之眼红。
果然,有一个人已经先眼红了,她就是夫人——诺敏敬公主。
“好灵巧的一双手啊!这大概就是东方人在他们的书中描写的云鬓吧?配上您这张精致的脸简直美极了!您的身边有这样的侍女侍候,真是您的福气。”夫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公主往脸上扑了一点胭脂,认真地回道:“您弄错了,塞西娅不是我的侍女,她是我的女儿。”
我的喉头紧了紧。公主竟然说我是她的女儿!而我多么希望我有足够的才能,配做她的女儿。
夫人却“扑哧”笑了:“您才多大的人,就说这样的话!”
“塞西娅真的是我的女儿,还有沙哈鲁、阿依莱,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只怕我不能认同您的想法。公主您的心地虽然像草原一样辽阔,像母亲一样善良,可您终究还年轻,不能这样度过一生。您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
“谢谢您的关心。可我觉得很好了,帖木儿王用他宽广的胸怀收容了我,使我免于颠沛流离之苦,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不仅如此,他和大王后担心我寂寞,还把沙哈鲁送到我的身边托我照顾,他们对我真是太了解了。塞西娅和沙哈鲁性格不同,各有所长,您想象不到,他们有多了不起!”
“不过……”
“不过?”
“您不觉得,帖木儿王这样做,也许是真的希望您能成为沙哈鲁的母亲。”
公主惊讶地看着她:“哎,您的想象力误导了您,好在您只是开个玩笑。我和您都清楚地知道,帖木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是不是觉得帖木儿王老了?”
“英雄不老。帖木儿王精力充沛,我时常觉得他很年轻,像王孙莎勒坛一样。”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呢?”
“不是不能,是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您坚持要我回答,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的确想做一个母亲,但不一定要养育自己的孩子,至于成为别人的妻子,我从未想过。”
“为什么?”
公主沉默了一下:“我想,一切都是天意。”
夫人的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想了想,没再说什么。对于欧乙拉公主,她不能因为她拒绝而生气。何况,公主天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