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不仅在敌方,即使在自己一方的内部中,也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矛盾,经常起着削弱自己力量的总和,阻碍顺利地解决敌我总矛盾的反作用。当局势顺利的时候,这种内部矛盾暂时被掩盖起来,它的反作用也暂时被抑止到最低限度。可是当局势向着逆方向发展时,它就会充分暴露出来,有时甚至可能产生敌人所不能产生的强大的破坏作用,而成为全局失败的主因。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中,作着这种反作用的努力的人不一定是自觉的,他们不一定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恰恰使战争走到他主观上希望胜利的愿望的反面,而成为失败的主园。
现在马扩已成为这种内部矛盾的一个方面。
在这一天中,他风尘仆仆地在城内外奔驰,访问种师道两次,访闻童贯、刘鞈各三次。除了第一次见到种师道本人外,其余各次访问都落了空。没有见到本人,他就跟统帅部的将领们、宣抚司的僚属们、守卫们和刘子羽、辛永宗等人打交道,跟他们谈话,打听消息,交换意见,辩难和争论,把他的精力发挥到最高限度。他是把一天的十二个时辰当作二十四个时辰来使用的,只要能够说服得某一个人同意他的主张,就不算白白浪费时间了。可是他得到的效果还是零。
马扩不知道他的对方——内部矛盾的另一个方面也以同样的活跃,同样充沛的精力,再加上他们的阅历和老练、有利的客观条件,正在干着与他相反的事情,破坏他的活动。他们巧妙地躲避着他,成功地甩脱了他,并且利用他的没有成果的访问和争辩,把他的时间一段段、一节节地分割开来,分别“禁锢”在软禁的笼子里。这是一种高级形式的“甩脱战术”,它使他东奔西走,到处碰壁,叫他捉了一天迷藏而一无所获。看起来好像满天飞,实际上是丝毫动弹不得。
马扩气恼异常,到了深夜,他实在忍无可忍,第四次跑到宣抚司,推开值班守卫的卫兵们,排闼直入童贯的卧寝。
童贯的贴身随从跟他争闹的声音把睡梦中的童贯吵醒了。
“如此深更半夜,”童贯听清楚了是马扩的声音,隔开一道屏风,故意恼怒地问,“是哪个敢到这里来吵闹?”
“是俺马扩,”他大声地回答。
“这小子,”童贯想,“今年新正,撒野撒到政事堂,居然和王太宰当面顶撞起来,全亏咱在旁一力回护他,才得下台。如今又闹到咱卧寝中来。真怪不得他们说他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童贯嘟哝了两句,接着就显然不高兴地问,“马宣赞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进兵之议,尚无定论,”马扩的嗓音更加响亮了,“傍晚时分,辛统领传话于俺,说宣抚有事相召,来了又来传见。刘参谋也不知哪里去了,一天没有找到他,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俺也无法知道。如今大局堪虞,祸变之来,即在顷刻,岂是宣抚高枕无忧之时?俺此来正是要和宣抚谈个决定之计。”
童贯在黑夜中,摸索了一回,喝声:“取火来!”似乎有起床之意,后来又改变了主意,重新躺下去,恼怒地说,“宣赞真是少不更事,撤兵进兵。何等大事,难道几句话就谈得妥当!宣赞还是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议。”
“俺不走!”马扩听出童贯的说话中有变卦的兆头,更加坚决地回答。
“宣赞果真不走?”
马扩索性掇条板凳在屏风外坐下来了。他的行动和说话的声音都表示出非常的坚定性。
“这等大事,未经谈妥,叫俺怎生回去睡觉?晌午时分,宣抚与监军谈论了一个多时辰,可有定论,朝廷可别有旨意?俺今夜不得宣抚的一句话,就在这里坐守一宵,决不回去了。”
随着马扩的密度越来越强硬,童贯倒软下去了。
“宣赞真是个急性子的,”他又嘿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