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年方三十,还画着淡妆,但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神色。
“这次,我想把这个稿子带走,重新完成。可以吗?”
“这个……我死去的丈夫曾说,这是您交代的稿子,结果却没完成,非常对不起。”
“这篇稿子,由己一直写到什么时候?”
“在伏见城的时候,直到去年夏天,他每晚都会写。”
“来到这里以后呢?”
“就像换了个人,完全不写了。就连他一直撰写的《天正记》,写到第十卷,就弃笔不问了。”
“在去年八月,有什么征兆吗?”
“天还很热的时候——对,是八月初——他铁青着脸,从三条河原回来,一头钻进书房,然后就一直瞪着天花板。三天后的深夜,就来到这里,仿佛是趁着夜色逃出伏见城一般。”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事件呀。”
“我觉得也是。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个急性子。”
由己本是个儒僧,很早就想脱离秀吉,靠自己的笔杆子生存。正因如此,他擅长写作,虽然文章中有许多赞颂太阁大人的溢美之词,但在同行的牛一看来,文章本身的确优美,让人钦羡。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从去年七月关白秀次被流放到高野山后,突然变了,彻底一蹶不振。
牛一第一次从由己遗孀嘴里听说他铁青着脸从三条河原回家。这肯定是去年八月二日的事。当时,太阁大人残忍杀死了秀次的妻儿、宠妾等三十八人。一直尊敬的秀吉竟是个连妇孺孩子都杀的残忍之徒,由己对此绝对不能原谅。前后落差让由己开始自嘲,最终逃走。牛一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
“那么,他来这里后,什么也没做吗?”
“也不是。虽然我不是非常清楚……他每天都独自嘟囔着,写着什么。好像有以秀次公为标题的歌谣什么的。”
“哦?以秀次为主人公的歌谣?我一定要看看。”
“这些东西……葬礼后,我不在家的时候,都丢失了。当时,这个孩子也到附近的寺庙学习,不在家。”
“你的意思是说,东西被偷走了?”
牛一的声音不觉颤抖起来。
“是的。他的作品、古书都丢了,只有太田先生的稿子,因为放在佛坛内里,得以幸免。”
“其他东西呢?”
“所有的财物也都丢失了。我丈夫几乎把所有钱财都留在了伏见城,那些东西全被没收了。”
这肯定是太阁大人派人干的。被偷走的歌谣如果以秀次为主题,说不定会和《吉野诣》、《高野诣》一起,成为由己的三大著作。或许里面的内容让太阁大人龙颜不悦吧。
“真让人难过。你肯定备受打击吧。”
由己只靠笔杆子为生,钱财不多,俸禄没准早就被取消了。所以现下最需要的就是财物。
“事情,我非常清楚了。我会抓紧时间,短期内完成这部稿子。幸亏在这一年中,由己君亲手完成了两部作品,另一部虽未完成,却写了百分之九十的草稿。”
由己灵活使用太田牛一收集到的史料,完成了《丰国大明神临时御祭礼记录》、《朝廷图绘》等,但还有一部作品,需要花时间润色。
“我抓紧完成,将它和由己君撰写的《天正记》分开。之后的稿费问题,就交给在下。完成这部作品,还有另一层意思。这原本就是讲述太阁大人的书,如果太阁大人他们看到,或许会明白隐居大坂的由己君并无异心,如此一来,或许他们就会解除禁止誊抄《天正记》的命令。伏见城的藏书官可能不会购买,但在这个世道中,有许多好事者喜欢购买原稿,而且考虑到太阁大人的人气,这稿子的印刷本也能卖个高价的。”
如此一来,年轻的遗孀就能安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