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倒春寒”
的手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宣布它们为“劣质产品”,然后强行停产关厂;另一种是以违反中央文件为由,要求其停止生产,杭州市政府甚至发文,严令各工商局在某月某日后,不得再给非定点的冰箱厂发放执照。靠着这样的多管齐下,杭州的冰箱厂一下子锐减了44家,但是还是有20多家顽强地活了下来,当北京的记者前去采访之时,那些胆战心惊的幸存者大倒苦水:“我们都是经过合法登记注册的,凭什么用一纸文件就剥夺了我们生产和做广告的权利?”“仅仅凭几封投诉信就宣布我们为劣质产品,用这样的舆论手段来打击我们,太不公平。”“定点的可以吃皇粮,非定点的连活下来的权利都没有,这不是新的铁饭碗吗?”
这些质疑听上去十分凄凉而不无道理,当记者以此询问轻工业部家电局时,一位叫周晓秋的干部回应说:“杭州的非定点利用国家控制其他省份的机会所造成的真空,迅速发展,获取高额利润,给消费者和国家造成了损失,这是一种短期,国家实行定点是站在更高的高度上考虑问题,从长远看对杭州有好处。”到年底,又有将近十家工厂被勒令关门大吉。
在严厉的税收和行业整顿之外,另一个措施就是对流通环节开始清理。当时,全国已经出现了数千个专业市场,它们成为城乡消费品的集散地,也成为乡镇企业倾销和采购的枢纽,于是对之的整顿便成“蛇打三寸”之举。8月,上海市连续四日突击检查北京东路的“五金一条街”,理由是“今年来,外省市不少个体户假借当地国营、集体企业的名义到这里经销生产资料”,四天没收非法所得209万元,还处罚了五家“庇护个体户搞非法经营的国营、集体企业”。这种对专业市场的整治很快蔓延全国,在后来的一年多里持续进行。
9月25日,“傻子”年广久终没能逃脱第二次牢狱之灾,这个大字不识、账本都看不明白的文盲,因贪污、挪用公款罪被捕入狱,“傻子瓜子”公司关门歇业。两年前,这个全国闻名的“傻子”跟郊区政府联营办了一个瓜子厂,他看不懂按会计制度制作的规范账目,于是企业里的财务自然是一本糊涂账,他抗辩说:“我知道进来多少钱,出去多少钱就行了。”
他的案子拖了两年,最终认定他虽然账目不清,却并不构成贪污和挪用,不过,法院最终还是以流氓罪判处他有期徒刑两年。有意思的是,到了1992年,邓小平在南巡的一次谈话中,突然又说起了这个“傻子”,一个多月后,年广久就被无罪释放回家。
作为早期改革的标本人物,年广久在1989年的遭遇并非偶然事件。这一年,中国的企业改革陷入了“倒春寒”。
来自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使很多私营老板产生极大的恐慌心,当时距离“文革”还不太远,人们仍然对十多年前的极左年代记忆深刻。10月16日的《经济日报》在头版头条承认,“近一段时期,一些地方的个体工商户申请停业或自行歇业,成了社会的一个热点话题”。新津刘家兄弟之一的刘永行回忆说,那一年大环境很紧张,没有人愿意来私营企业工作,希望集团几乎招不到一个人。浙江省萧山县那个花2000元买回一勺盐的化工厂厂长徐传化则想把自己的工厂关掉了,镇长怕失去这个纳税大户,便在年底给他申报了一个县劳模,这才最终让他安下心来。
为了避免遭到更大的冲击,一些人主动地把工厂交给了“集体”。王廷江是山东临沂市沈泉庄的一个私人白瓷厂厂长,9月,他突然宣布把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家业—价值420万元的白瓷厂和180万元的资金无偿捐献给村集体,同时,他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在捐献财产的两个月后,他当上了村委会主任,接着又当选全国劳动模范和十届全国人大代表。跟王廷江很相似的还有江苏宜兴一位27岁的电缆厂厂长蒋锡培,他也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