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步鑫生年
程度。
跟义乌相比,温州是一个更具传奇色彩的地名。在中国当代改革史上,温州可被视为“圣地”。这里诞生了第一批工商个体户、第一批专业市场、第一批私人公司,这里也因而承受了巨大的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压力,每一次观念交锋之际,这里都成为千夫所指的众矢之的。在上一年开始的治理整顿中,温州已经成了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八大王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的现象。整治一度让纷乱热闹的温州经济突然降温,不过潜伏在民间的水流却从未断绝过。
在1983年前后,温州的家庭工业有十余万户,从业人员40万人,常年有十万人奔波于全国各地,推销产品和采购原料,后来有人用“四千精神”来形容这“十万购销大军”的艰辛:历经千辛万苦,说尽千言万语,跑遍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在这些购销员的四海奔忙和穿针引线下,乐清、苍南等县日渐形成了400多个商品交易的集散地,其中一些稍具规模的便被好事者统称为“温州十大专业市场”,这些市场的交易商品均为日用小商品和生产性原料,如纽扣、塑料编织袋、塑胶鞋、低压电器、皮革、铝塑标识等等。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些市场偏偏都不在交通的要道和城镇中心,全数俱在交通十分不便捷的山谷或水湾乡村,前往交易的耗时费力都很大。譬如,乐清的桥头纽扣市场,兴起在一个距离杭温国道有3.5公里的山窝窝里,自它1979年出现直到20年后日渐衰落,它都没有搬离原址或离国道稍稍近一点。
苍南宜山的再生纺织品市场,更是交通不便,新华社记者胡宏伟记录了他当年去宜山采访时的“行路图”:早晨从县城灵溪出发,坐着中巴车在乡间路上颠簸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眼前淌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登船,两岸山峦十分十分清丽,没有顶棚、狭长得像条龙舟的小船在弯弯的河道拐过来又拐过去。上岸,只见成串的农民“的士”(这是一种小型的柴油三卡,限定载客六人,实际常常达十多人,有的干脆蜘蛛般半个人吊在车外)极热切地揽客,嘭嘭作响的柴油发动机让你心跳得别扭。又是一条小河,又是一段对生意人来说无暇顾及的风光之旅。下午,当你觉得似乎有点饿过了头的时候,宜山镇也就到了。宜山当时已有纺织机上万台,从业人员6.7万,4个专业乡,58个专业村,7个专业市场,每年流进该地的腈纶边角料达1.7万吨,有人计算过,按一节车皮载重20吨计,共需850个车皮。
如此巨量的原料,再加上每年上千万件的再生腈纶衣裤,由这个极不便捷的地方贩运进出,而经营者却不思迁移,这种现象让后人读起来非常费解。一位叫张仁寿的温州研究者曾用“边区效应”来解读:“温州十大市场大多数坐落在水陆交通都不是很便利的地方,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在那些地方,左的思潮相对薄弱,计划经济的束缚相对较小,否则,这些市场很可能在兴旺之前就遭取缔。中国改革的经验证明,对旧体制的最初突破,往往发生在旧体制最疏于防范的地方。”此论可谓点中要害。由此可佐证当时温州商人的处境之凶险,改革先行者的狡黠与酸楚大抵都在这里了。与温州形成对比的是,中国最大的商业城市上海。它是计划经济色彩最浓、政府管控最严的城市,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当地的私营企业仍然成长乏力。据1992年1月18日的《中华工商时报》报道,在1991年,上海市财办仍下发287号文件,明确规定上海私营企业的产品“一律不得进入南京路、淮海路的大店名店”,该市2195家私营企业无一户获准与外国公司合资,理由是“上海尚无先例”。上海的银行规定,“对私营企业一律不贷款”,信用社也只能以有价证券做抵押,或要有实力的国营企业担保才能贷款,但数额在3000元一下。
到这一年底,温州的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