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 告别浪漫的年代
景象:当时每天停泊和游弋于东沙岛海域的港台走私船达几十艘,前往交换的大陆走私船则多达上百艘。电子表和尼龙布料涨潮般涌进内地,黄金和银元则退潮般滚滚外流。成千上万的群众如痴如狂,沿海城乡形成了好几个远近闻名的私货集散市场。
就在珠三角洲和温州等地的“地下工厂”如杂草般纷生的时候,在中心城市或次中心城市,具有个体色彩的经济活动还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和廖若晨星。长期的计划经济,让人们已经习惯在一种格式化的、有纪律和有组织的环境中生活,一旦要他脱离那种惯性,往往需要极其巨大的外力或勇气。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改革开放的初期,那些从事个体商业活动的人绝大多数来自社会底层,他们是失业者、返城人员、有刑事前科的人和低文化程度者,这些人被排挤在“温暖”的、有“保障”的体制外,在无可奈何之际,被迫走上了经商和创业的道路。在乌鲁木齐,走投无路的16岁辍学少年唐万新跟随大哥唐万里办起了一间照相洗印店,谁也没有料到20多年后他会从这个偏远边城出发,打造一个市值高达1200亿元的德隆帝国。在北京,一个叫刘桂仙的中年妇女则意外地领走了全城的第一张个体餐馆执照。
刘桂仙是幼儿园的一个勤杂工,家里有五个孩子,因为实在生计维艰,便动起了开个小饭铺的念头,她的餐馆开在东城区翠花胡同,取名悦宾餐馆。现在已经没有资料显示,为什么北京市会选中这个没有背景的妇女来开第一家个体餐馆。开业的第一台,区工商局局长专门跑来告诫刘桂仙:“这可是上面批的第一家个体餐馆,你要好好干,千万别给政府抹了黑!”刘桂仙开店实在不容易,在当时,几乎所有的食品——粮食、油、肉、禽、蛋全都是凭票供应的,为了帮她弄到豆腐票、猪肉票和粮票等等,东城区动员了工商局、粮食局、饮食服务公司等部门。因为是京城第一家个体餐馆,每天都有很多外国记者来拍照采访,而提的问题大体一律:“这饭馆是你自己开的还是政府要你开的?”“你担心自己将来挨批斗吗?”“你挣了钱会不会被别人拿走?”
事实上,这些问题刘桂仙自己也很想找一个人问问清楚。第二年的大年三十,两个大人物来到了悦宾餐馆,陈慕华和姚依林两位副总理亲自来给她拜年。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一个新的身份名词开始在城市里流行:个体户,它指的是刘桂仙这样的没有国家保障、自主创办小店小铺的人,它听上去似乎百味杂陈,有蔑视、有同情,也有小小的对“自由身”的暗慕。
作为全北京的第一家个体餐馆,刘桂仙的事业从来就没有走出过翠花胡同。30年后,人们依然可以在那条狭长而日渐衰旧的胡同里找到那间小小的、只放得下七八张八仙桌的餐馆。
1980年的中国离世界还是有点遥远。
4月14日的英国《卫报》刊登了一幅来自中国的新闻照片,那是上海的一家照相馆的橱窗,里面挂了一件西服,贴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这里出租西装。”这张照片透露出一种机智的隐喻。而《新闻周刊》发表的另一幅新闻照片则有别样的意味,一个西方女游客在故宫参观,而走廊上则站麻满了参观她的中国游客。这实在是一种彼此陌生的好奇。
这一年,全国每人平均消费粮食428斤,比1952年增长8.2%,猪肉22.3斤,同比增长88.6%。全国共卖出了1.69亿双皮鞋,大概地说,也就是平均每十个人中有一个穿上了皮鞋。因为人口增长超过了房屋的建筑,全国每人居住面积为3.9平方米,比1952年还减少了0.6平方米。为了控制人口的持续增长,国务院组建了计划生育领导小组,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一对夫妇最好只生一个孩子”,很快这成为一条被长期严格执行的基本国策。从这年的11月1日起,电视机终于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