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候的眼睛。
“我很喜欢三重奏,”她微笑着说,似乎早就期待我今天的驾临了,并因此而感到满足。
“我也一样,”我接着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又朝她看看。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又走出了客厅,我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后她搀着父亲的手又走回来了,背后跟着客人们。我们三个人已坐在乐谱架前准备演奏。客人们各自找好座位,有几个熟人向我点头致意,主人过来和我握了握手,当大家全都就座后,电灯便熄灭了,只剩高高的烛台照亮着我们的乐谱。
我几乎忘了我的乐曲。我的目光在客厅里搜寻盖特露德小姐,她在朦胧光线下斜倚在一口书橱旁。她深黄色的头发看上去近似于黑色,只是看不见她的眼睛。现在我嘴里轻轻数着拍子,点点头,我们开始挥舞琴弓,定了缓慢的常步调。
在演奏的时候我感到快活,内心舒畅,我权衡着节奏,演奏自如地合着音乐的激流,我感到一切都是全新的,并且都是在这一瞬间发现的。我对音乐的思想和我对盖特露德的思想纯洁而毫无干扰地交融在一起,我凭着内心的灵感,挥舞着琴弓,音乐美妙而源源地奔泻而出,把我带往通向盖特露德的黄金之路,我现在已看不见她,也完全不想看见她。我已把我的音乐、我的呼吸、我的思想和我的脉搏统统贡献给了她,如同一个清晨的流浪者对着黎明时的碧绿和清新的草原,毫无顾虑而又忘我地献出自己的身体。这时随着一种舒适的感觉和一种不断增长的音响,我感到自己被一种奇妙的幸福所淹没,我极其突然地懂得了什么是爱情。占完全不是什么新的感情,只是一种古老的情感的明朗化和现实化,是一种回返故乡的感情。
第一乐章已演奏完毕,我只休息了一分钟。悠扬的乐声中,小提琴的声音给人以柔和的感觉,我的目光越过许多紧张的、不时点头称许的脸面,瞥向她那乌金色的头,看了一眼那细嫩发亮的额头以及那淡红色的严肃的嘴唇。然后我敲敲我的乐谱架,我们开始了第二乐章。第二乐章是很动听的。乐曲使演奏者们心里温暖,乐声中一种向上的渴望增长了演奏者心中不安的震动,使他们在不满足的飞翔中向上盘旋升腾,在悲苦忧虑中探索和失却自己。大提琴奏出深沉而温柔的旋律,突然升高为强烈而急促的声音,继而又逐渐减弱,化成新的、模糊的音调,紧接着又转变成半是愤怒的低音而绝望地消逝了。
这第二乐章是我的忏悔,是我的渴求和不满现状的自白。第三乐章将是解脱和愿望实现。但是自从这个晚会以后,我知道第三乐章是没有什么收效的,我把它当作业已弃之一边的东西而无忧无虑地演奏完毕。因为我现在明确地知道,它必须自由奔放,必须冲破狂风暴雨似的音乐的束缚,闪耀出光彩并归于平和,必须从浓密的云雾中放射出光芒。这一切在我的第三乐章中是完全没有的,第三乐章只是逐渐发展的不谐和音的一种缓和的解决,并且是一种企图把古老的基本旋律稍稍加以净化和提高的尝试。在第三乐章中,那些目前为我所炫耀和歌唱的东西,不存在丝毫音色和光彩,我很惊奇,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三重奏表演完毕。我向伴奏者点头道谢,把小提琴搁在一边。灯光重又亮了起来,客人们纷纷走动起来,有几个人走过来向我表示通常的肯定、称赞和小小的批评,以显示他们都是行家。却没有一个人向我提出作品的主要缺点。
宾客们现在分散到各个房间里,随意享用着茶、酒和点心,主人还给男士们准备了吸烟室。一个小时过去了,又过了一个小时。事情终于发生了,盖特露德出乎意料地忽然来到我面前,还向我伸出了手。
“您喜欢吗?”我问。
“是的,很好听,”她点头赞许。但是我看出她还懂得更多些。于是我问道:“您指的是第二乐章吧,其余两章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