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新变化中获得复活。对我来说,首先它意味着一种召唤,一种殷切的欢迎,为我敞开了一条通向世俗世界的道路。它使我得以重新捡起那个老问题,在你们和我们之间进行综合调和。我得告诉你,它来得正是时候。这一次的召唤将会发现并非对牛弹琴,将会发现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清醒。因为我对它的降临毫无意外之感,我对它毫不陌生,不是什么可理可不理的外来之物,而且它实质上来自我自身,是对我内心中那种极其强烈和迫切热望所作的答复,是对我心灵的饥渴和祈求的回答。不过,时间很晚了,下回再谈吧,我们两人都需要休息。
“你刚才说我愉快而你悲伤,你的意思似乎是指我没有公正对待你所谓的‘责备’,而且认为我直到今天仍然不正确,因为我竟然对此一笑置之。这里有些我不太理解的东西。为什么不允许用愉悦心情倾听责备?为什么人们相互对答时不得含笑而得愁眉苦脸?从你带着满脸愁容忧心冲忡再度光临卡斯塔里这一事实来判断,我可以下结论说:我们笑脸相迎,也许对你恰恰更为有利。倘若我没有分享你的悲伤苦恼,没有受你沉重情绪感染的话,决不意味着我不重视你的悲伤或者缺乏关心。
我完全尊重你脸上表露的神情,因为那是你的世俗生活和命运烙下的痕迹,那是使你之成为你、并且属于你的东西。我爱它们,也尊重它们,尽管我也希望它们有所改变。至于它们的起因为何,我仅能揣测而已。你以后愿意统统告诉我,或者保持缄默,我认为都是可以的。我仅能看出你似乎有过一段极沉重的生活。不过你为何确定我不愿意也不能够正确对待你的困难呢?“
特西格诺利的脸色又阴沉起来。“有时候,”他绝望地说道,“我常常产生一种想法,觉得我们好似不仅代表两种不同的语言和表达方式,人们仅能暗示性地把这一种语言译成另一种语言,而且我们还是根本上截然不同的造物,相互间永远不可能互相了解。我们之中,究竟是谁可称为完美真实的人类,是你们抑或是我们?
或者我们谁也不是,这更是我脑海里一再浮现的疑虑。某些时候,我会翘首仰望你们教会团体里的人和玻璃球游戏选手们,怀着深深的敬意,深深的自卑感和深深的妒忌,钦羡你们的永恒自在、永恒快活、永恒从容享受生活,不受烦恼的干扰,简直与神仙或超人差不多。然而另一些时候,我又觉得你们是些可怜可卑的下等阉人,虚伪地停留于永恒的童年之中,天真而幼稚地蛰居于密密围着篱笆墙的又整洁又乏味的儿童游戏天地里。在玻璃球游戏场里,每一只鼻子都擦洗得干于净净,每一种感情都安抚得平平静静,每一个危险思想都熨压得服服帖帖,在这里,人人都一辈子兢兢业业从事那优雅可爱、毫无危险,却也毫无生气的玻璃球游戏,在这里,每一种强烈的感情、每一次真诚的热情冲动、每一场心灵波动都立即果断地通过静坐疗法加以控制、中和而使其消逝。难道这不是一个虚伪、教条、没有生育能力的世界么?这难道不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虚假世界么?这里的人没有负担、没有苦恼、免受饥饿,却也没有果汁和调料。这也是一个没有家庭、没有母亲、没有儿童的世界,甚至几乎也没有妇女!人的原始本能被静坐入定功夫所控制驯服了,凡是危险的、担风险的、难以管理的工作,例如经济、法律、政治等等,你们多少世代以来便都推卸给了别人,你们懦弱无能,却保养良好,不必忧虑衣食,也没有很重的责任,你们就这么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为了不让生活无聊乏味,你们热切地培养学问渊博的专家,他们忙着计算音节和字母,演奏音乐,制作玻璃球游戏,而外面世界上的穷苦人们,这时却在肮脏的泥污里,生活在真实的生活中,于着真实的工作。“
克乃西特始终神情友好地、不懈怠地注意倾听着。
“我亲爱的朋友,”他平静从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