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龄少女时的丰姿,脸色红润,披一头栗色卷发,跟她身边的比阿特丽斯一样机敏,矫健,也像比阿特丽斯那样津津有味地谈着打猎,谈着猎犬和马匹,而不是像现在这么果坐着,只顾闭目养神,任凭护士拍打垫在她脑后的枕头。
“你们知道,今天我们弄了不少好吃的,”护士说。“水芹三明治茶点。我们最喜欢吃水芹,是不?”
“今天轮到吃水芹?”迈克西姆的祖母一边说,一边从枕头上仰起头往门那边张望。
“这你可没告诉我。诺拉怎么还不把茶点送来?”
“大姐,即使给我一千镑一天,我也不愿干你这份差使,”比阿特丽斯压低嗓门对护士嘟哝了一句。
“哦,我已经习惯了,莱西夫人,”护士笑着说。“您知道,这儿很舒服。当然,干我们这一行的,日子确实不大好过,不过有些病人要难侍候多了。比起他们来,她还算相当随和的呢。佣人也都乐于配合,说真的,这才是最要紧的。瞧,诺拉来了。”
客厅侍女拿来一张折迭式桌子和一块雪白的台布。
“诺拉,你怎么磨蹭了这么老半天?”老太太埋怨道。
“刚刚才四点半,太太。”诺拉用一种很特别的声调对她说,神态跟那护士一样,也是乐滋滋地满脸堆笑。我不知道迈克西姆的祖母是否觉察大家都用这种调门跟她说话。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初她是否曾注意到。也许那时候她曾对自己说:“多可笑,他们以为我老了呢。”到了后来,她也就逐渐习以为常,而时至今日,她会觉得这些人似乎向来就这么说话,此乃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陪衬。可是那位用糖喂马的栗发窈窕少女,如今却在何方?
我们把椅子拖到折迭式桌子旁边,开始吃起水芹三明治来。护士专为老太太准备了几片。“瞧,可不是一饱口福吗?”她说。
我瞧见那张平静、安祥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丝笑影。“逢到吃水芹点心的日子,我是很高兴的,”她说。
茶烫得没法喝。护士端着茶,让她一点一点细抿慢呷。
“今天的茶水又是烧得滚开,”说着,护士对比阿特丽斯一点头。“这事儿真让人烦心。他们老是把茶炖在火上。我不知给他们讲过多少遍了,可他们就是不听。”
“哦,还不都是一个样!”比阿特丽斯说。“我已经不把这当作一回事了。”老太太用小匙搅拌她的那杯茶,目光茫然而恍惚。我真想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你们在意大利的时候天气好吗?”护士问。
“好的,很暖和,”我说。
比阿特丽斯侧过脸来对着祖母说:“她说,他们在意大利度蜜月的时候天气可好哪,迈克西姆晒得黑黝黝的。”
“迈克西姆今天干吗不来?”老太太问。
“好奶奶,我们对你说过啦,迈克西姆有事上伦敦去了,”比阿特丽斯不耐烦地说。
“你知道,是去赴个什么宴会。贾尔斯也去了。”
“哦,是这样,那你们刚才干吗说迈克西姆在意大利呢!”
“他在意大利呆过一阵子,奶奶。那是四月份。现在他们回到曼陀丽来了。”她朝护士瞥了一眼,耸耸肩膀。
“德温特先生和德温特夫人现在在曼陀丽住下了,”护士又说了一遍。
“这个月,庄园里真美,”我一边说一边将身子挨近迈克西姆的祖母。“现在玫瑰花全开了,我真该给带点儿来呢。”
“是啊,我喜欢玫瑰花,”她含含糊糊地说,然后凑过来,用那双黯淡无神的蓝眼睛盯着我瞧。“你也呆在曼陀丽?”
我噎了一下。大家一时语塞,后来还是比阿特丽斯打破冷场。扯着嗓门不耐烦地说:“我的好奶奶,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