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由衷。我宁可走开,不再跟你在一起生活。”这席话,自然并非出于真心,这是舞台上那个姑娘的台词,而不是我对迈克西姆说的真心话。我在暗自勾勒那个角色该由什么样的姑娘来扮演,她该是:高高的个儿,苗条的身材,敢作敢为。
“嗳,你干吗不回答我呢?”我说。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望着我,记得我们去海滩的那天,弗里思送茶进来时,他也曾像现在这样。
“叫我怎么回答你呢?”他说。“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果你说我们是快活的,那就别再往下说啦。这事我实在说不上来。我相信你的话。我们真的很快活。这不就好了?我们意见一致了。”他又吻了我一下,走到房间的那头。我还是直挺挺地坐在窗旁,双手揣在怀里。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对我失望了,”我又说。“我这个人不善交际,手足无措,不懂衣着打扮,见了生人又欠落落大方。我在蒙特卡洛就曾提醒过你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现在你倒嫌我同曼陀丽的气派格格不入了。“
“别胡扯,”他说。“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不懂衣着打扮,或是不善交际。这都是你自己的想象。至于怯生嘛,我已对你说过了,你会摆脱的。”
“我们争论来争论去,”我说。“还是兜了个圈子回到原处。所以会引起这场风波,无非是因为我打碎了晨室里那尊爱神瓷塑。要不然,就根本没这回事,说不定这时我们已喝完咖啡,到花园里散步去了。”
“噢,那尊该死的瓷塑,见它的鬼去,”迈克西姆不耐烦地说。“那玩意儿是不是碎成齑粉,你难道真以为我在乎吗?”
“那不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吗?”
“谁知道呢。我想是吧。我确实记不起了。”
“晨室里的摆设是不是都很贵重?”
“大概是吧。”
“干吗家里的贵重物品全摆在晨室里?”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那些玩意儿摆在那儿是适得其所。”
“那些摆设一直就放在那儿的吗?你母亲在世时就在那儿了?”
“不,不,我想不是的。原先它们分散在宅子各处。我记得那几把椅子原是放在杂物房里的。”
“晨室是什么时候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在我结婚的时候。”
“那么爱神瓷塑是在那时候放在那屋里的罗?”
“是这样吧。”
“也是从杂物房里找出来的吗?”
“不,我想不是的。这个嘛,实际上是件结婚礼品。吕蓓卡对瓷器很在行。”
我没有朝他看,开始修挫起指甲来。他提到那个名字时竟那么自然,那么镇静,口气是那么轻松,过了一会,我飞快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站在壁炉旁,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前方。我暗自说,他是在想吕蓓卡;他在想,多奇怪的机缘,我的结婚礼品竟把吕蓓卡的结婚礼品毁了。他在想那尊瓷塑,回想是谁送给吕蓓卡的。他在脑海中重温收到邮包时的情景。吕蓓卡如何兴高采烈。她对瓷器很精通。也许她跪在地上,撬开那只装瓷塑的小匣子,这时他走了进来。她一定是抬起头来,朝他看一眼,接着莞尔一笑。“你瞧,迈克斯,”她一定会这么说。“给我们寄什么来了,”说着就把手伸进刨花填料中,拿出一具以一条腿站立的、手持弓箭的爱神塑像。“我们把它放在晨室里吧,”她一定是这么说的,而他呢,也在她身旁跪下来,于是两人一起赏玩那尊爱神。
我还是一个劲儿修锉自己的指甲。指甲难看得不成样子,活像小学男生的指甲。指甲根处的表皮长过了头,不再呈半月形。拇指甲几乎被咬得陷进肉里。我朝迈克西姆瞥了一眼,他仍站在壁炉前。
“你在想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