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红字》前言-1
的生活经历中没有积聚起值得保存的东西,他们似乎扬弃了金色的麦粒--实用的智慧,尽管他们曾有许多次机会收获它们,但他们却把谷糠非常细心地贮藏在记忆里。他们一谈起早上的早餐或昨天、今天、明天的晚餐就兴趣盎然、津津乐道,远甚于谈论四五十年前的海难或者他们年轻时亲眼目睹的世界奇观。
塞勒姆海关的创始人--不仅是这个小小的职员班子的族长,而且我敢说也是全美国登船检查人员的族长--是一位终身稽查官。他真正可以称为税务制度的婚生子,地地道道或者还不如说名门正配的婚生子。他的父亲是革命战争时期的一位上校、原先港口的税收官,他给他创设了一个官职,派他充任,当时他年纪很轻,现在还活着的人都已记不清具体的年代了。我第一次认识这位稽查官时,他已是八十高龄了,实在是你一生中难得遇到的不老松的样板。他两颊红润,身体结实,潇洒地穿着一件钮扣锃亮的蓝上装。他步态矫健有力,精神矍铄,看上去当然不年轻了,不过,倒也是大自然母亲新创造的一种人的体型,年迈体弱对他并无影响。他那不时回响在海关的嗓音和笑声丝毫没有老年人带有的颤音或咯咯声。它们从肺腑迸出,像公鸡的啼鸣或清脆的号角声。
把他单单作为一头动物来瞧--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瞧的--他是一件让人看了心满意足的东西,因为他的各个部位健壮匀称,并且在他这样大的年龄,还能享受所有的,或者几乎所有的,孜孜以求或梦寐以求的快乐。他在海关的生活无忧无虑,按时发给薪俸,毋需时刻提心吊胆被解聘,这无疑让他日子过得轻松愉快。但是,根本的,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罕见的完美的身体素质、恰到好处的智力,加之掺入了微不足道的道德与精神成分,后面两个品质恰好足以使这位老者不至于沦为一头四足动物。他没有思维能力,没有深沉的感情,也没有令人讨厌的多愁善感;总之,除了一般的本能之外,一无所有。凭藉这些本能,而非一颗心,加上他健全的体魄必然产生的乐呵呵的脾气的帮助,他体面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而且为众人所接受。他曾先后娶过三个妻子,但很久前都已死去;他还是二十个子女的父亲,但其中大多数在童年或壮年的不同年龄命赴黄泉。有人会以为这么多的哀伤定会给欢快开朗的心情一遍又一遍蒙上阴暗的色彩。我们的老稽查官并非如此!一声短叹便把这些令人不快的回忆一笔勾销。不一会儿,他像一个还光着腚未穿裤子的婴孩一样玩耍起来,情绪变化之快远甚于税收官的年轻书记员,他才十九岁的儿子却看上去比老人更老成持重。
我一直在细心观察和研究这位非同寻常的族长式人物,他比我见到的其他人具有更奇特的品性。他确实是一个奇才。从一个角度看,他是那么尽善尽美;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又是那么肤浅,那么虚妄,那么难以捉摸,是一个完全不足取的窝囊废。我的结论是他没有灵魂,没有心肝,没有头脑;正如我说过的那样,他除了本能之外,一无所有。然而,他性格中为数不多的一些东西非常巧妙地拼凑在一起,以至没有令人痛苦的缺憾;相反,在我看来,跟我在他身上发现的东西相比已绰绰有余,可心满意足了。也许--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很难设想他来世如何生活,因为他似乎只重今世,耽于声色口腹之乐;当然,他今生今世,直到他咽最后一口气之前,过得挺不错,并没有比野兽负有更大的道义责任,却有更大范围的享受,还幸免了老年的孤寂和忧郁。
他比之那些四脚爬行的弟兄们具有一个巨大的优点,那就是他能够回忆他享受过的美酒佳肴,而吃吃喝喝是他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他对美食的喜好是一个让人十分愉快的特点;听他讲烤肉使人胃口大开,就像吃了腌菜或牡蛎一样。由于他没有更高尚的品质,也没有因把他的精力才智全用于促进他肠胃的快乐和受益而牺牲或